急促的马蹄声彻底消失在巷道中。

又过了许久,抽泣的黛比才像是终于哭够了,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从地上爬起来,不声不响的往回走去。

兰切斯特的天空仿佛也被她低落心情感染,变得愈发阴沉,乌云深处不时闪过点点雷光。

深秋的寒风挟着落叶沙砾卷过街巷,路上的行人越加稀少,就连西克特街的站街女也不知所踪了。

黛比缩着脑袋匆匆穿过花园,奋力拉开一线门缝钻进了别墅。

当橡木大门被烈风重重合上,她的神情总算一松,心有余悸的倚住了门板。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就暴露了!

昨晚宴会上莱特问起了我给翠西的护符,显然已经有所怀疑了,若不是看在珍的面子上,恐怕翠西出事那天,就得跟温妮一起被抓去防剿局问话了。

但知道他和海伦是兄妹后,情况恐怕就恰恰相反了。

如果真的对我产生了一丝怀疑,即便冒着和珍撕破脸的风险,莱特也会强行将我带回防剿局调查吧!

或许他根本就不能确定那枚护符是海伦的,所以才会那样冷静!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听见海伦的声音后莱特才没有一丝怀疑意思,被我三言两语给打发了。

亏我还谨慎万分,一句谎话都不敢说呢!

不过再怎么说,作为莱特作为防剿局的精英探员,也太容易相信我了吧。

该说是小爷我的茶艺又精进了,还是神子的魅力实在太强了呢?

黛比想到这里不由得扬起了嘴角。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的踏上了大楼梯。

随着天色渐晚,别墅中已然暗如黑夜。

所有人都像是消失了一般,没有一丝灯光亮起,只有窗外不时闪过的雷光,勉强照亮周遭。

女孩的哼唱幽幽回荡在屋内,衬得别墅愈发阴森恐怖,直到她快要爬到三楼,些许似有似无的话语声才打破了死寂。

晦暗的廊道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已经能够分辨出声音源自珍的房间,但门缝中却并没有一丝光线透出。

天色这么暗了,为什么还不开灯呢?

疑惑的黛比下意识放轻了脚步,逐渐清晰的交谈声中,竟然隐隐多出了几分争吵的意味。

珍和某人发生了争执?

黛比尴尬了的停在了门前,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他们。

或许是因为仪轨干扰,即便只隔着一道木门,屋里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不会是和温妮吧!

黛比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安。

珍和温妮称得上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她着实不想两人之间发生任何矛盾。

她还希望珍能带着温妮一起离开呢!

虽然明知偷听不好,黛比还是在担忧之下慢慢凑近了门板,竖起了耳朵。

争吵声并没有因为距离拉近逐渐发生变化,而是在她贴上门板的刹那,突然清晰起来。

不过女孩还没来得及分辨两人谈话的内容,屋内却像是发现了她在偷听蓦地一静。

咦?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黛比有些心虚的咬了咬拇指,正想着要不要装作无事发生赶紧离开,却忽然听见一个耳熟的男声传来。

“赛缪尔夫人,昨晚趁着宴会的间隙,我冒昧与黛比小姐见了一面。”

是那个亚伦的导师桑克·霍勒斯?

他又被珍拒绝了?

黛比立刻听出了那个略显严肃的男声。

“你跟她说了什么!”珍的语调骤升,透出了几分震怒。

“只是邀请黛比小姐跟我一起离开罢了。”桑克不急不慢的说道。

“她……”珍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

“黛比小姐没有拒绝。”桑克一字一句的说道。

没有拒绝?

我就没有搭话好吧!

黛比的脑袋上接连冒起了好几个问号,心中顿时升起了几分不悦,当即就想要开口否认。

然而,不等她抬手推门,门却先开了。

猝不及防黛比顿时失去了支撑,一头栽倒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

脑袋上似乎被轻轻抚摸了一下,但来不及仔细体会就感觉一股寒意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意识到气氛不妙的女孩小心抬头,却看见珍目光阴沉的注视着自己,神情冷若冰霜。

黛比咽了一口唾沫,只以为是珍发现自己偷听才生气的,赶忙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要萌混过关。

可还没来得及卖萌求饶,珍却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睫毛微微颤了颤,忽然伸手拽下了她腕上祖母绿手链。

些微的疼痛感从右腕传来,黛比却仿若不觉,只是怔怔的望着对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张了张嘴。

“我不需要你了!”

不等她开口,珍便抬起双手将她往外一推,冷冷的抛下了一句。

黛比毫无防备之下被推得一个趔趄,踉跄着往后退去。

正巧温妮从小楼梯上来,发现情况不对立刻飞奔而来,在女孩失足的刹那勉强搂住她,与她一同摔倒在了走廊中。

“赛缪尔夫人,发生什么事了?”少女喘着粗气,诧异的望向背光的珍。

“她自由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珍居高临下的睥视着两人,神情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带她走吧!”

“赛缪尔夫人……”

屋内传来男人的声音,但不等他继续开口,女人便蓦地回头,狠狠将他的话语瞪了回去。

珍再也没有看两人一眼,直到重重关上的房门,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黛比蠕了蠕唇,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淌下面庞。

向来心思细腻的温妮却头一次没有注意到她的泪光,仿佛是心乱了一般,呼吸猝然急促了起来。

“等我一下!黛比!”温妮慌手慌脚的从地上爬起来,不等站稳便跌跌撞撞的跑进了老鸨的房间。

即便是在独自面对邪教徒达内尔时,她也未曾露出如此慌张的模样。

很快少女便斜挎挎包,提着一个皮箱跑出了房间,不由分说的拽起黛比冲下了大楼梯。

直到一口气冲出别墅,才总算是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

“包里有些首饰和钱,当然也包括你那三千镑。”不等歇口气,温妮便忙不迭的将挎包背到黛比的肩上,随即把小皮箱塞进了她的手中,“箱子里是一些换洗的衣服。”

交代完这些,少女又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再次调整好蝴蝶结,才伸手捧住女孩的脸蛋,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去吧!黛比,你自由了。”

“温妮,你呢?”感受到冰凉的指尖划过面庞,黛比终于回过了神来,“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还有一些事。”温妮歪起头明媚一笑,“处理完一切,我马上过来找你。”

“可是你怎么才能找到我呢?”黛比瘪了瘪嘴,像被遗弃的小猫一般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温妮似乎迟疑了刹那,随即取下脖子上已经黯淡的宝石吊坠,塞进了她的手中,“它会指引我找到你的。”

“那……”黛比看了看手心两人并肩作战的见证,又望了望满脸真诚的少女,终于点了点头,“那你要快一点哟!”

“很快。”温妮微微一笑,目送着三步一回头的女孩走出了花园。

直到黛比彻底消失在街角后,她才无声的挥了挥手,转身回到了别墅。

厚重的大门在少女背后缓缓合上,一道刺眼的雷光闪过,映照出珍悄无声息走下楼梯的身影。

“你为什么没有一起走呢?温妮。”光芒一闪而过,黑暗中幽幽传来温柔的声音。

“我说过你放黛比自由。”温妮径直向大楼梯走去,声音反倒轻松了下来,“我就做你女儿的祭品。”

“呵……”

轰鸣的雷声却被一声轻笑压了下去。

“谁告诉你小戴丽需要祭品呢?”一点柔和的白光亮起,映出已近在咫尺的女人。

温妮愣住了。

“快去找小戴丽吧!”珍凑到少女的耳畔,轻轻将一个信封塞进了她的手中,旋即在乳白光团的照耀下漫步走向廊道。

温妮怔怔的看着手中熟悉的信封,没有沾上的封口中露出两张火车票。

她慢慢抬起头望向贵妇远去的背影,忽然反应了过来,“那您呢!赛缪尔夫人,您不跟我们一起离开了吗?”

珍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帮我照顾好她,温妮!”

温妮瞳孔飞速收缩,露出了一抹惊愕的神情,“您、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光团一熄,黑暗中传来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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