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棱月。

说实话,我甚至都没有正式地见过这位涂山的前代家主,看见的几次只是因为她在天上和人家打架,闹的动静太大了。

我对她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涂山灵灵形容的,高傲、尊贵、严肃……然而这几个形容词没有一个能和眼前这名慌乱的少女相匹配,她甚至说话用的自称都是“我”,而非很有家主气质的“吾”。

“哎呀,这是入乡随俗嘛,在人类社会里一个张口闭口‘之乎者也’的少女会很奇怪吧,为了避免引起骚乱,我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好让人在意的自称啊,你确定你的年龄能和少女这个名称匹配上?”

“这个嘛……”涂山棱月不自觉地偏移了一下视线,“因为在涂山稍微努力了一下,所以我现在修为和寿元都没剩多少了呢,按倒计时来算的话,我大概……能算少女?”

话题突然变得有些沉重,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转而问起:“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里已经著名到需要涂山家主亲自来肃清了?”

涂山棱月收起能量幻化的弓矢,道:“那倒不是,我是偶然目击了案发现场才一路跟踪过来的,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找到的呢……嗯?”

我刚想站在维护人妖和平的角度回答“当然是受人之邀清除异端,人类是很关注这种有害双方和平的祸害的”,却发现涂山棱月在盯着我身后看,而且【神威灵装•四番】的衣摆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侧头看去,一眼看到一只白花花、毛茸茸的小狐狸在扯着我的衣袖生闷气,急得连腰都弓起来了。如果她现在不是人形态的话,或许就能见到炸起来的一根根毛发了吧。

“涂山的……家伙……”

苏迷躲在我的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盯着涂山棱月,嘴里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可以想象要不是我在前面挡着,她高低得喊上几句粗口,然后冲上去猛挠人家的脸了。

“呃……”我先指了指苏迷,然后又指向涂山棱月,“她,和你们涂山,有矛盾?”

涂山棱月摇头:“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这孩子,但是这孩子的血脉不简单,为什么会被绑到这里?”

“涂山的坏家伙!不要装傻,你们对我们青丘做的事我可都记着呢!”苏迷的嘴中响起沉闷的低吼,气到连拽着我衣服的手都松开了,感觉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抱着涂山棱月狂啃。

哦~我感觉我好像理解了,这次是传统的阵营战争,是两波狐妖势力一见面就要开打的展开对吧?接下来是不是该我从中斡旋,然后在事情的结尾收获双方狐妖的尊重了?简直是无懈可击的推演。

我凑到涂山棱月耳旁,八卦地问:“冒昧问一下,正统之争青丘与涂山各执一词,身为涂山的家主,你一定知道狐妖的起源到底是哪一方势力吧?”

涂山棱月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是前任家主,而且无论是出于个人情感还是出于政治立场,我都只能回答你起源一定是涂山,问这种没有悬念的问题干什么?”

“闭嘴,涂山的小偷!”苏迷闭着眼睛吼完涂山棱月,突然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呜……好闻的姐姐,为什么要相信这群小偷的话?难道你也是坏人吗?”

我还想吐槽“好闻的姐姐”是什么诡异的称呼,可看到苏迷把自己哭到双眼通红的样子,我的心中莫名地充满了负罪感。尽管这只白毛小狐狸的年龄大概率比我大,我还是产生了一种自己在欺负亲戚家小孩的感觉。

还好涂山棱月凭藉久居上位的洞察力,成功排除掉了小孩哭闹的影响,直接抓住了问题最关键的核心:“小偷?你们青丘是丢什么东西了吗?”

“呜…吸溜…呜哇…还在抵赖…我们青丘的那件宝物,那件灵魂圣器——【沁魂狐珠】——就是被你们偷走了吧,定位都定位在涂山!”苏迷哭到口齿不清,总算是讲完了自己生气的原因。

但我还是不知道这个道具的地位,以及是否真的有可能被涂山盗走,所以我看向涂山棱月,等待她应对苏迷的指控。

接收了我疑惑的眼神,涂山棱月开口道:“【沁魂狐珠】是青丘保存的,留有九尾狐妖之力的宝物,具有穿破一切阻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强大力量,甚至能够将灵魂撕裂,价值不比【幻魅】低。”

“这么珍贵的宝物肯定会被青丘高层严防死守,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就丢了,还丢在涂山?”

“而且即使是真的丢了,为什么会只有你一个小孩子出来找?按理来说现在的青丘和涂山早就该打起来了,然而并没有,据我所知青丘目前连一封信都没寄过来。纵然我现在不在涂山,但这点信息还是避不开我的耳目的。”

“你……还有什么事隐瞒着我们?”

涂山棱月目光锐利,几句话就驳得苏迷止住了哭声,只是低着头抽泣,一言不发。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只有警报的滴嘟声还在回旋。

等等,警报声?不好,我都忘了我们还在妖贩子的老巢里呢,这里可不是吵架的地方啊!

“那个,虽然现在说有点迟了,但我们好像被包围了……”被青丘和涂山两尊身份吓得不敢插嘴的老狐妖,终于找到机会在角落里幽幽地说了句话。

我进入天眼的视角,果然,在这条走廊以外,所有的方向上都站满了严阵以待的人群。即使是隔了数道墙壁的通道,也为了防止我们破墙离开而设下了埋伏。

说是潜入斩首的刺客任务,结果还是变成正面对决的类型了啊,或许游戏里的游程也不是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我将敌方的位置告知涂山棱月,随后上前护住苏迷,她被我揽进怀里却一点挣扎也没有,不知是明白当下境遇的危险,还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西北方向把守最弱,从那里突破出去,小心子弹!”

我叮嘱完涂山棱月,自己已经一个健步冲了出去。钢筋混凝土的墙壁丝毫挡不住我,瞬间就被土崩瓦解,而躲在墙后面的敌人,则是在墙破的一瞬间被【冰结傀儡】冻成了冰雕。

这些冰雕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震惊,就像是看到了FPS游戏里无视野打自己提前枪的敌人一样,可惜现实毕竟不是游戏,没有能让他们举报有人开挂的地方。

涂山棱月用一只樱红色的能量巨手抓着老狐妖,跟在我的后面一同突破,不一会儿就拆穿了堡垒,直接来到了据点外围。

刚从迷宫似的基地里出来,耳边就响起自信十足的鼓掌声。

“不错嘛,一个金丹境,一个筑基境,我辛辛苦苦打造的产业,能被这么两个人就破坏,你们真该好好骄傲一下。”

一名脸上留疤的男人怪笑着为我们拍手,眼里却流露出藏匿不住的狠戾。

金丹后期,这种境界哪怕在京城四大家族里也能讨一口饭吃了,怪不得在摘星楼的监控下还能干这种事,实力确实不可小觑。

不过对于此时的我来说,金丹的境界有一点高,但不多。

当时在不得已闹出动静的时候,我还在担心会不会把首领给吓跑了,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人家很相信自己的实力,足够把我们全留在这里。

这也不能怪他自大,要是来的是玄胎境或者全是筑基境,他肯定跑得比谁都快。前者是因为打不过,后者是因为两个境界这么弱的人都能撕碎自己的防线,绝对是有变身者这样的通天代的,还是打不过。

然而来的只是金丹境和筑基境,其中一个还是狐妖。可怜的人,他一定是理解为这不过是一名狐妖偶然进入据点里,于是带着一名眷属就想要救出同胞,才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我不会说什么劝降的话,敢忤逆我的人,我会用岩浆把他的脸一层层熔下来。”疤脸男金丹境的威压爆发出来,眼神阴毒地看向我,“这么护着怀里的女孩,那就从她开始!”

“……?”

啊呀……我还没打算多么狠地处置这家伙呢……但是人家似乎打算这么对我们了喔……

……咦?我是在……生气吗?

真是的,心底这份愤怒是从何而来呢……

哦,是因为我见过,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了我而熔化了自己可爱的脸蛋啊……

——现在居然有人想复刻那样的场景耶,你要怎么对他?好像有人这么问我。

“很简单。”

我把【神威灵装•四番】的兜帽放了下去,漠然地看向前方。在我的身后,一柄人般高大的剑鞘拔地而起,宛如剑铸的钢铁王座。

我拔出【暴怒】,指着对面的男人。在刀身澄澈的倒影中,我本是纯蓝色的眼眸,似乎覆上了一圈紫色。

“尸体,在说话。”

…………

一线细若游丝的寒光在疤脸男的肩胛骨处倏地绽开,接下来传入他脑海中的认知就是,一条手臂消失了。

发生什么了?他第一时间这么想。明明自己一直在关注那个金丹境的狐妖,可她怎么还没出手,自己的一条手臂就没有知觉了?

冷汗瞬间布满疤脸男的额头,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下半身,只见一条肉眼可见的刀口从自己的腰侧一直延伸到肩膀,最终在关节处彻底切下了他的整条手臂,切口的软骨甚至还剩半截。

而在他的脚下,印着一条橡胶鞋底高速摩擦出来的焦黑痕迹。似乎在刀刃斩下来的时候,他的潜意识驱使着他平移了一小段距离。若非如此,那条刀口斩下的就该是他的头颅,而非手臂了。

“不……不不不不不——!停手!我投降!”疤脸男终于意识到了这样一个事实——金丹境狐妖旁边的那个小女孩,除了是个筑基境的修士,更是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变身者。

什么时候变身者都能有这么高的修为了?这个问题疤脸男来不及想,也不能想,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那把几米长的斩马刀能停下来。

然而我不会那么做,因为我手中的刀,和我一样,都在纯粹地【暴怒】。

下一刻,寄宿于七宗罪中的狂龙咆哮着、嘶吼着穿透了疤脸男的脖颈,而【暴怒】的刀身,则是精确无误地切进了他气海中的金丹。

这几个月,莉莉丝除了教我如何释放完整的「剑神」,也教会了我如何对不同修炼体系中的修士发动致命一击。虽然这次是初次实践,但效果看来还不错。

我振刀,将变回正常大小的【暴怒】纳回刀鞘,呼出一口放松的吐息,眼中的紫色也随之褪去。

这时,被我们创烂的墙壁里,几波姗姗来迟的援兵正好跳出来,目睹了我收起七宗罪的过程,以及躺在地上的,曾经被他们称为老大的东西。

“……”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

援兵们只经过了一个很短的思想斗争,就挨个滑跪到了我们面前,开始哭爹喊娘——

“女侠饶命啊!我入这行的时间很短的,还没干什么坏事啊。”

“无期也行,死刑也行,千万别把我就地正法啊!”

“我不想死得这么惨啊!”

“呜呜呜哇哇——!”(这怎么还有个光哭不喊台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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