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优雅端正的服饰，然后在仆人带领下来到尤达的书房。

门打开，尤达抬起头望了门口站着的人一眼，他点了下头：“现在你有八分像她了。”

赫里展颜一笑：“如果您能多跟我说些她的往事，我能做到十分像。”

“收起你的贪心吧，替身终究只是替身，你代替不了她，我放你出来也不过是想好好欣赏你拙劣模仿的丑态，你跟马戏团里供人取乐的小丑没什么区别。”

尤达倒了杯酒仰头灌下，他最近喝酒的次数比前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我不会在你身上费心思，像之前一样每晚过来给我唱几首歌就是你的任务，其余时间不准离开这座宅邸。”

赫里点点头：“我明白了，听你的就是。”

离开书房后他回到之前的房间，刚推开门就被哈卡从后面抱住。

哈卡死死箍住九月的腰身，激动的快要哭了：“你这几天都到哪儿去了，我父亲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啊？你告诉我啊九月！”

九月先是长久的沉默，接着叹息一声：“哈卡哥哥，我们以后离远点比较好，我不想因为我破坏你们父子的关系。”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父亲对你……不，不会的！”

九月面朝前方，抬手抚摸身后人的脸庞：“哈卡哥哥，我无法反抗你的父亲啊，我们……就这样吧。”

“不，你给我时间，父亲很疼爱我，我去求他放手，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说什么傻话，难道你想让别人看我是离间你们父子的罪人吗？”

九月强行挣开了他，并迅速关上房门锁住。

“哈卡哥哥，这辈子能遇见你是人家最幸福的事！”

赫里从九月的状态脱离，嘴角挂着冷笑。

他要用九月姑娘这个身份玩弄这对父子的心，让这对父子反目成仇，这种玩弄人心的愉悦感是他前十几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

他已经被复仇的污浊浸染，连精神都产生扭曲，过往的良知被他视为枷锁，抛弃后才让他在新生躯体内感受到不再窒息的清爽。

圣女死后，世界会被白骷髅和暗多摩花覆盖，他把魔人之神艾瑞斯的预言视作圭臬，他已经不会再同情任何人。

他躺在地板上听着哈卡的恳求哭泣，感到舒适无比。

之后几日，尤达为了惩罚被情爱蒙蔽双眼的儿子将他关了禁闭，而赫里在府邸的地位悄然间有了新的变化。

吃饭时他被允许坐到主位旁的座位，也能占据厨房为尤达做一份甜点或米粥，刚开始尤达看都不会看一眼，某次赫里端着碗粥进到书房，第二天尤达便当着众仆人的面吃了她做的食物。

九月姑娘慢慢被称呼为九月夫人。

尤达也默许了这个称呼。

他越来越分不清九月到底是贪图地位的小女子，还是妻子借别人的躯体还魂，继续来照顾他了。

晚上的书房内，赫里唱完歌后竟上前夺过尤达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抿了一小口辣的吐了出来，殷红的面颊宛如盛开的桃花让人难以移开目光，他对尤达笑道：“这么辣的酒你怎么喝得下的。”

他吐了吐舌头，白骷髅纹样映入尤达眼帘。

尤达整个人像是被巨锤击中，压抑多年的思念与追悔莫及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点，他踉跄起身，抬起手朝赫里一步步走来。

“啊，桃乐丝，是你，果真是你！”

“没错，就是我，傻大个你这些年怎么过的，怎么消瘦了这么多，跟以前一样让人不省心。”

面前的女子容貌渐渐和桃乐丝合二为一，并且跟记忆中的妻子作出同样动作，她跪在地上捧住尤达低下来的头，任他躺平轻缓枕在腿上。

“桃乐丝，你能回来，太好了，我再也不恨你了。”

赫里坐在尤达的座位上俯视这位平躺地上放肆哭泣的领主，愉悦感没有到来，这滑稽的画面反而让他烦躁。

“啧，好歹也是一位领主，竟然还会被情爱所困，你们父子真是太好对付了。”

“已故之人就这么让你思念？沉溺于幻境中就这么让你满足？”

“开什么玩笑，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他的存在在死去那一刻就被摘除的干干净净，你记得你的妻子，哈卡记得他的母亲，可是再过几十年你们都死去呢，谁还会记得她？思念不过是一道枷锁，禁锢了你们这些有心之人获取欢愉的权利，你该忘得干干净净才对，这样也不至于被我钻了空子。”

他躺倒座椅靠背，双脚抬放至桌沿，望着天花板发愣。

“就像我，世界上没人会再记得我，而我也不过是一缕只想着复仇的残魂，再也不是赫里乌斯了......”

一夜过去。

书房的门打开，尤达和赫里先后走出来，撞见这一幕的仆人们纷纷低下头不敢言语。

赫里走上台阶，这时他听到身后悲伤的怒吼：“九月！”

他侧目望去，哈卡正站在台阶下一脸难以置信。

这个小少爷好不容易从禁闭室逃出来，却看见他的九月姑娘和他的父亲站在一起，衣衫凌乱，面带残红。

“不，不要......”

尤达这时搂过赫里，冷淡的目光扫向自己的儿子：“不要没大没小，从现在起你给我开始学习治理之策，我会尽快安排你的婚姻大事。”

哈卡如坠冰窟，浑身僵硬。

我的父亲，夺走了，九月姑娘......

望着抿唇不语，偏过头不敢与他对视的九月，他心底升起巨大的愤怒。

九月姑娘是被强迫的，被我这独断专横，手段强硬的父亲给逼迫的！

他害死我的母亲，现在，又要害我最爱的人！

这样的人，即使是我的父亲也不可原谅！

这一刻，赫里成功斩断了他们父子间仅剩的亲情，随着这根弦崩断，他已然站在胜利者的宝座旁。

他如同高贵的神祇优雅落座在宝座，拄着头平静俯视这对父子越来越激烈的战火。

所谓的九月姑娘被他们争抢，被他们用各自最珍贵的心意呵护。

餐桌上他们横眉冷对，言语相讥，平日里狗血剧般将她逼到墙角，问她到底爱着谁？

“当然是你啊。”

尤达和哈卡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整座领主府变得乌烟瘴气，仆人和护卫们被权利到手的赫里换了一批，并且他也成功取得领主的私人印章和军事调遣令。

所以这对父子已经没了利用价值。

赫里将他们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让教团渗透进来的人扮成他们的模样继续维持领主府的日常。

自此，赫里已经无形中占有了这座城市，圣女城与流沙城遥相呼应，成为他复仇之路的又一块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