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镶嵌在城堡各处的古董镜突然开始流血。猩红液体在镜面凝结成逆生长的蔷薇,花蕊中浮现出不同年龄段的雷欧。最年幼的那面镜子里,黑发少年正用匕首剖开胸腔,将跳动的心脏移植进机械装置。
"艾德琳大人,请立即停止破坏行为。"管家的机械音从吊灯传来,他的黄铜颅骨裂开,露出内部转动的星象仪,"镜面回溯系统已超载,时间毒素..."
我挥剑斩断吊灯链条,在玻璃雨中冲向走廊尽头。胸口的蔷薇烙印灼如烙铁,每个细胞都在尖叫——必须找到那面映着银发女人的等身镜,那是今晨在机甲库幻觉里见过的「另一个我」。
整座城堡正在镜面化。墙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瞳孔,大理石地砖变成流动的水银。当我踹开礼拜堂大门时,终于看到了那面被铁链封锁的魔镜:镜中倒影不是我现在的模样,而是穿着现代卫衣的男性本体,正在网吧敲击键盘。
"终于发现了?"雷欧的声音从镜中传来。我的倒影突然变成三百年前的他,白大褂上沾满血污,脚下堆满实验体残骸,"这些镜子可是你灵魂的切片啊。"
我举起蒸汽弩箭射向镜面,箭矢却穿透虚空击碎了背后的彩窗。月光如银砂倾泻而入,镜中的无数个雷欧同时抬手,整座礼拜堂开始空间折叠。当我再次睁眼,已置身于镜面构成的蜂巢迷宫。
"游戏规则很简单。"所有镜子传出重叠的声浪,"在时间毒素侵蚀全身前,找到唯一真实的自己。"
右臂皮肤突然浮现时钟纹路,时针正逆时针交替转动。第一滴时间毒素渗入血管时,我看到了可怖的未来画面:自己跪在王座前为雷欧加冕,项圈的荆棘刺穿他的咽喉,两人的血在机械王座上开出双生蔷薇。
冷汗浸透后背。我摸索着镜墙前进,突然在某面镜前僵住——镜中的女骑士穿着露背战甲,后背脊椎镶嵌着与我相同的魔导接口。当她转身时,我看到了自己绝不可能拥有的表情:充满怜爱地捧着一块机械心脏残片。
"你是...另一个我?"我的手掌贴上镜面。
"是你杀死了我。"她将残片按进胸口,鲜血瞬间染红镜面,"每当选择相信他,就会有无数个我们死去。"
镜廊突然剧烈震动。无数个艾德琳从镜中伸出手臂,有的被改造成机械蜘蛛女郎,有的浑身开满金属蔷薇。她们尖叫着将我拖向不同镜面,时空撕裂的剧痛中,我瞥见雷欧的本体正沉睡在中央镜柱里——年轻得不可思议的少年形态,被冰晶蔷薇贯穿心脏。
"抓住你了。"我突然暴起斩断那些手臂,朝着中央镜柱投出链刃。这是用机甲残骸偷造的武器,末端镶嵌着能干扰魔导回路的黑色魔晶。
镜柱爆裂的瞬间,所有镜子发出哀鸣。时间毒素在血管里沸腾,我借着反作用力扑向雷欧的本体。指尖触及他睫毛的刹那,整座镜渊开始崩塌。
"你居然...找到这里..."少年雷欧睁开的左眼是纯净的琥珀色,与现在那只机械义眼截然不同。他胸口的蔷薇突然暴走,藤蔓将我们绞成茧蛹。
记忆洪流席卷而来。三百年前的雨夜,少年炼金术师为拯救瘟疫肆虐的领地,自愿成为永生实验体。但魔导融合出现变异,他的情感与城堡融合,每个转生者都是他试图重构自我的失败品。
"很孤独吧?"我不知何时流下眼泪,手指深深掐入他后背的接口,"不断杀死过去的自己..."
少年突然吻住我的喉结,这个吻带着铁锈味与初雪气息。项圈应声碎裂,但荆棘纹路却在我皮肤上加速蔓延。镜渊彻底崩解时,我看到无数个自己在虚空坠落,而现实中的雷欧正在王座厅吐血——他胸舱里的蔷薇急速枯萎,本体年龄倒流至少年模样。
回到现实的我手中攥着半块机械心脏残片。真正的艾德琳突然从镜中跃出,她浑身缠满绷带,右眼是与雷欧同款的机械义眼。
"杀了他。"她将匕首塞进我掌心,刀柄刻着风暴女神圣徽,"否则所有时空的我们都会..."
城堡突然倾斜四十五度角。我撞破彩窗坠落,看到令人窒息的真相——整座寒霜领悬浮在巨型魔镜表面,而镜中倒影是座开满金属蔷薇的坟场,每朵花芯都包裹着实验体的骸骨。
雷欧的轮椅悬浮在半空,他正在年轻化。黑色军装变得宽松,银发渐退回漆黑的少年模样。当他抬起愈发纤细的手指,我体内的蔷薇烙印突然绽放——这次长出的不是尖刺,而是柔软的花瓣。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按着狂跳的心口后退。
"是你对「我们」做了什么。"少年形态的雷欧露出病态微笑,他扯开领口,心口赫然浮现与我相同的蔷薇纹路,"当你在镜渊产生怜悯,契约就开始双向污染。"
机甲残骸在此刻破土而出,驾驶舱里伸出带刺的藤蔓。我终于明白黑色魔晶的真相——它们是历代艾德琳的结晶化心脏,而此刻所有残骸都在呼唤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