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火？"薛玉哑着嗓子冷笑，燃烧棒掷向池畔枯枝堆的抛物线精准得可怕。窜起的火舌舔舐冰面时，柳霜身后的虚影突然扭曲，两条断尾发狂般抽打水面。
热浪掀开她湿透的刘海，薛玉在晃动的火光中看清少女眼底的恐惧。这个发现让他心脏莫名抽痛，仿佛有把生锈的刀在肋骨间搅动。作战本能驱使着他扣住柳霜后颈往火源反方向拖拽，却在触及她皮肤时僵住——那些冰晶正在他指缝间开出妖异的花。
"别碰......会传染。"柳霜的喘息带着冰碴碰撞的脆响，染血的指尖突然刺入自己胸口。当薛玉看清她挖出的东西时，胃部猛然抽搐——那是枚布满裂痕的琉璃珠，表面浮动着九尾狐形态的雾气。
温泉突然沸腾。
冰火交融的雾气中，薛玉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鼻腔涌出。他抹了把脸，战术手套上的鲜红刺痛了眼睛。柳霜正将琉璃珠按在他心口，池底阵法纹路突然发出类似骨节错位的声响。
"青丘在上，以吾残魄......"少女的咒文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嘴角溢出的血珠在薛玉作战服前襟晕开暗花。当琉璃珠完全没入他胸膛时，薛玉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喉结消失的瞬间，他旋身将柳霜按进温泉死角。变声期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脱口而出："解除术法！"
水面倒影里的面孔让他呼吸停滞——原本凌厉的下颌线条变得柔和，湿透的军绿色背心勾勒出不该存在的曲线。更可怕的是缠绕在颈间的白发，那是柳霜昏迷前用最后妖力系上的结。
"共生咒，七日解。"柳霜苍白的唇擦过他耳垂，寒霜顺着耳骨蔓延，"现在......你是我的药引。"
薛玉的格洛克17顶住她太阳穴时，发现扳机槽结了层冰晶。少女歪头用脸颊摩挲枪口的动作，让他想起在阿富汗遭遇的食尸豺——美丽而致命。
"心跳过速了，共犯者先生。"柳霜染血的指尖点在他锁骨凹陷处，那里的皮肤正在浮现狐尾状红痕，"或者该叫......小姐？"
战术靴底突然打滑，薛玉在失衡瞬间抱住柳霜翻滚出冰封区。少女单薄的脊背撞上池畔钟乳石时，他听见琉璃珠在胸腔内碎裂的轻响。某种温热的力量突然充盈四肢，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徒手捏碎了池底凸起的阵眼石。
"你竟能破坏封妖阵？"柳霜的金瞳第一次露出惊惶，腕间残镯发出濒死的嗡鸣。她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沫抹在薛玉眼皮上，"看着！"
无数记忆碎片在视网膜上炸开。
薛玉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身披银甲，箭矢穿透九尾白狐的第三尾；看见柳霜蜷缩在青丘禁地的冰棺里，腕间锁灵镯渗出的血染红霜花；最后定格在昨夜——月光下的少女自断两尾，坠入温泉时被阵法反噬的惨相。
"前世债，今生偿。"柳霜的尖牙刺入他颈侧，妖血与人类血液交融成诡异的紫色，"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
军用匕首的寒光截断了她的话语。
薛玉用刀柄重击柳霜后颈的动作干净利落，却在少女瘫软时本能地托住她后脑。这个充满矛盾的保护姿态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颅骨内尖叫。
晨光刺破山雾时，薛玉正用伞绳将柳霜捆在自制担架上。少女手腕残留的玉镯碎片划破他掌心，血珠滴落处竟生出细小的冰莲。他盯着自己明显缩小的骨节，突然扯开战术背心——心口处九尾狐纹身正在渗血。
"生存守则第一条。"他在笔记本划出深痕，"远离超自然生物。"
林间惊飞的鸟群突然齐鸣，薛玉条件反射地伏低身体。当他透过狙击镜观察到温泉旅馆方向升起的青烟时，后颈寒毛根根倒竖——那是他设下的警戒线被触发的信号。
柳霜在颠簸中苏醒，狐尾虚影卷住薛玉脚踝的力度带着濒死的倔强。她沾血的唇贴在青年耳边呢喃："东南方，三百步，有我的......"
爆炸声吞没了后续话语。
薛玉抱着柳霜滚进岩缝时，看见自己先前布置的诡雷正在收割追兵。残肢断臂中跃出的黑影让他瞳孔收缩——那是个戴着青铜狐面的杀手，手中链刃正吸收着死者血气。
"联姻派的走狗......"柳霜的咒骂裹着血沫，她突然扯断自己一缕白发塞进薛玉口中，"咽下去！"
本能服从命令的薛玉喉结滚动，下一秒便被剧痛掀翻在地。他蜷缩着看向水面倒影，发现自己女性化的面容正在恢复刚毅线条——但右耳垂多了枚狐尾形状的冰坠。
链刃破空声逼近的刹那，薛玉抱着柳霜撞碎木窗跃入温泉内室。蒸腾的雾气中，他看见镜中自己诡异的重影——男性躯体上浮动着女性轮廓，仿佛有两个人格在争夺主导权。
"解开发带！"柳霜突然厉喝。
薛玉这才发现腕间缠着染血的绷带——是昨夜包扎伤口所用。当他扯开布条的瞬间，柳霜的断尾突然暴涨三寸，狐尾扫过之处凝结出冰盾挡住链刃袭击。
温泉开始剧烈震荡，池底残存的阵法纹路如活蛇游走。薛玉在生死关头竟注意到某个细节：柳霜每动用一次妖力，发梢便白上三分。
"抓紧！"他突然将少女抛向房梁，自己则借力蹬墙折返突袭。青铜狐面显然没料到这个半男半女的怪物竟会军用擒拿术，链刃卡进梁柱的瞬间，薛玉的战术笔已刺穿他右肩胛骨。
血雨中，薛玉嗅到熟悉的硝烟味——是他在旅馆厨房埋设的雷管。当爆炸气浪掀翻屋顶时，他看见柳霜在火光中展开残缺的狐尾，那些冰晶正将烈焰凝成漫天星屑。
"接住我......"少女坠落时的笑靥美得惊心动魄。
薛玉张开双臂的瞬间，锁骨处的狐纹突然发烫。他感觉有千年寒冰注入血脉，又在下一秒被烈焰吞噬。当最后一片瓦砾停止坠落时，温泉废墟中只剩纠缠的白发与黑发，在晨风中缓缓结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