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灵高中,有一名迷之少女,总是坐在教室里空出来的位置上。那是一名头发长得遮住眼睛,摇曳在腰间的少女,从没有人听过她说话,从没有人看过她的眼睛。这么一说,也许会令人感到只是普通的阴沉少女吧,然而她的存在只流传于男学生们的口口相传之中——或是说,只有男学生能看到她。
少女不会穿过物体,午间也在正常吃饭。只不过,她吃的东西真的出自食堂或是小卖部吗?饭团,或是面包,看起来总是大差不差,所以长期以来,大家也以为她是正常用餐的。女生跟老师从来不提及她,说不定是有着特殊的缘故,直到有一天,一名身材中等,有校园未解之谜有着浓厚兴趣的男生——这里就将迷之少女成为X,而少年则叫做Y吧。Y好奇沉默寡言的X都喜欢吃些什么,又不好直接开口去问,因为对方身上萦绕着的不详气息,大家经过她的身边都紧紧闭着嘴巴,以免沾染不详。Y不在乎这些,但大家都这样做,首先开口说话实在是太过异端了。
Y注意着不与X发生直接接触,而观察X吃的是什么东西——一天,她发现X吃的是蜜瓜包。蜜瓜包平时当然在学校中也有供应,只不过那天他总觉得自己没看到过蜜瓜包,在发现之后就回到食堂检查窗口——发现那天真的没有供应。这一发现使他凉彻心扉,仿佛第一次确认到自己与少女不是活在同一个时空中。
然而,面包自己从家里带过来不也很方便吗?少年并非没有这种逻辑,只不过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认为并不是这样,回想起来,他似乎从未见过少女从书包里拿出过任何事物。似乎每一回对方都是先空手走出教室,又拿着食物回来的。这一规律又使他迫切想要知道一个答案——有没有任何人在食堂中看到过少女X?如果她不是自带食物,无论如何都需要在食堂中出现过吧。
虽说同学们没有特意观察X的意思,但如果要问他们是否在食堂中看到过同班的某一个人,大部分人都能摸着脑袋回想起那么一两次。有关于此,Y已经用别的名字做过实验了。而X——确确实实,没有任何人在食堂中看到过她。自此以后,Y又屡次确认了X的午餐与食堂中实际售出的种类,竟然是对不上的次数更多一些。
明明像奶油面包、炒面、章鱼肠、鱼板、杂烩这些东西都是学校食堂的常规菜单,X却像是与Y的时空发生了微妙的错位一般。并且这错位毫无规律,有时她吃的是昨天所提供的烩饭,有时又吃的是有段时间淡出菜单,却在明天又突然回归的饭包。这一发现使X战战兢兢,他开始真的向身边的女孩子们确认“X”这一号人了,他发现就连班级的花名册上也没有对方——他将花名册上的所有名字,与班上的同学一一对位之后发现,即使用排除法也找不出X的名字。
女生们听着X的描述,先是恍然大悟似的说:“啊,你说的是本班(邻班)的某某某吧……”听到Y一再否认,又提出“班级里不存在的人”这个怪谈之后,才扫兴地说:“是你们男生们编造的那个女生吧……我们看不到就是看不到啊……鬼的存在那么阴沉,不觉得太典型了一点吗?”
Y这时才意识,男生与女生们互相以为对方是在编造传说:只有男生们才能看到的黑长直柔弱少女;女生们假装看不到的被欺负的土气女孩。
两边全都是认真的!真的就只有一边看到,而另一边看不到!一直以来理所当然的想法被打破了,Y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第一个认真对待那名少女之存在的人。这时他看向少女的方向,发现她正在向自己走过来——
故事停留在这里。可恶,明明是一副快要揭晓出事件真相,或是神秘少女开始发生变化的走势。姬野以黑木所想要听到的那种期待的语气问:“后续会怎么样,X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黑木笑了笑说:“我不能剧透呀。”姬野努力收拾被故事所挑拨起来的情绪,开始尝试给出自己的评价。
“嗯……我觉得很有趣哦,只有男生能看到的少女,女生们以为男生是在说怪话,结果并不是……表现出这种差异的部分也很精彩。就像故事经过了一个个站点,还在终点站前提了满手的伴手礼一样的感受。”
“是想说故事就像在好几个‘真相’之间游移,即使没有真的走向某一个方向,也承载了真相所制造的期待……这样的感受吧?”
“是的!非常有趣。”
黑木在荧屏的另一边松了口气。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点子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但我的重点不在于‘少女到底是人是鬼’的悬疑,而是这种什么都有可能的氛围,以及两个群体因为自己理所当然的判断,而忽视了近在眼前的异常……因为这种异常可能与对方相关,就认定是对方捏造出来的。”
“啊,我一开始确实也有觉得‘是这种故事啊’……但后续真的很有黑木的味道哦,跟一般这种题材的作品很不一样。”
“谢谢。姬野全都能理解呢,我都松了一口气,自己想要表达出来的内容真的有人能注意到……心里有着这样的感动。”
“感动什么的,太夸张啦!是黑木君写得真的很好哦,我非常期待这篇故事的结尾!”
“有给姬野看真是太好了,这一瞬间就有这篇小说写值了的感受……啊,话说,不知不觉到这个点了,应该要睡了吧?”
还没有……
“是啊,很晚了,黑木君晚安哦。”
“晚安晚安!”
姬野放下手机,她是多么想留下黑木,如果有可能她还想拨过去语音呢。只不过自己哪有这种撒娇的资格呢,他是那样努力的人。学园祭结束以来的这一个月内,姬野已经看过四五篇黑木所写的短篇开头了,虽说现在对黑木发来的消息已经有种“又是要找我看小说”的预感而感到厌烦了,却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喜欢黑木的作品,乃至于被一次次不讲理地请求阅读他的作品,她也没有任何怨言,每次因为期待着黑木多说些什么、说点其他内容,所产生的不满,也在实际看完发过来的作品后就烟消云散了。
这些开头中,包括这篇,顺利写下来的已经有三部了。一想到这个数字,她就感到对方的努力,对方那种“不偷懒的兔子”的态度是那么闪闪发亮。而自己……又在做些什么呢?
这篇小说尤其令她感动的是最后几段,即使“男生都因为害怕沾染不详而拒绝跟那名少女说话”,像是情节的明显补丁,故事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发生。但黑木写到Y从女生处获取到另一种“真相”时的态度,却令她感到那是无比真实的。
每个人都好像忽略了身边许许多多的东西,在展开实际对话,触及到哪些事物之前,异样的不和谐音都被人们的想象所遮蔽了。只是,自己应该祈望的是,所有人都继续活在这种想象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