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奄奄一息的男子很快便被人抬往了尚药局管辖下的一家规模颇大的医馆。

“碧瑶,我要去探个究竟,帮我把这些书籍带回去。”

说罢,白玉怜将一摞沉甸甸的教学典籍塞入苏碧瑶怀中,加紧脚步赶了上去。

医馆里的医师们一见如此病重的病人被抬进来,连忙招呼学徒们上前,将人小心翼翼地安顿好。

“快,垫上几个草垫,放在桌案上!”

学徒们麻利地把几个八仙桌并在一起,然后把男子的身躯缓缓放到上面。

白玉怜迈入医馆,抬眼便可瞧见医馆里到处都是痛苦呻吟的病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有些骇人的黑色斑块痕迹。

“黑斑病已经蔓延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白玉怜惊愕不已地说道。

几名经验丰富的老医师迅速围上刚刚抬来的那个男子,开始争分夺秒为其诊断治疗。

一名站在旁边随时待命的学徒无意中瞥见了进门的黑发女子,连忙上前接待。

“姑娘,请问您光临所为何事?”

“我想问一下......这里的病患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玉怜抬手遥遥指向周围到处都是的病弱之人,他们个个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奄奄。

医馆内的桌椅榻凳已被病患完全占据,其中一部分病情较为轻的病人则被安置在简陋的草席之上。

整个医馆早已人满为患,几乎没有多少落脚的余地。

“这些都是从东城区接连送来的病患。”

学徒看着周遭宛如人间炼狱般的凄惨景象,忧心忡忡地讲述着他们的来历。

“一个多月前,医馆里便陆陆续续地送来这种病人,直到现在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有出现死伤的情况吗?”

“虽然病人们的病情每况愈下,但庆幸的是尚未出现任何死亡案例。”

白玉怜再次环顾四周混乱不堪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和难闻的气息,不禁心生怜悯。

“真是个怪异的顽疾......”

连尚药局下这等名声在外的医馆也未能找到彻底治愈黑斑病的良方,只能暂时性地缓解病人的痛楚。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种诡异的传染病的致死性似乎并不十分强烈,明明已经出现了数百个病例,却并未夺去任何性命。

“如果能知道这些患病之人的分布情况就好了。”

或许能够借此线索,找到这场灾难背后的病源所在。

“那个,不知姑娘可愿听在下一一道来——”

正当白玉怜打算让学徒跟自己详细说说各个病人的情况,却听见那头的医师忽地大喝一声。

“齐飞!不得随意跟外来者透露医馆的私事!还不快过来帮忙!”

话音刚落,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妇人便拄着刻有龙纹的拐杖快步走来,一把揪住学徒的耳朵便朝病人那边狠狠一推。

“蠢材!迟早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的贫嘴害死的!”

老妇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旋即回头狠狠瞪向那个一直在旁探听的白玉怜。

“姑娘为何要打听那么多?”

“什么?”

白玉怜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老妇把龙头拐杖猛地朝青石地面一顿,被皱纹挤压得眯成一条缝的双眼紧紧盯住少女。

“你莫非是那烦人的大理寺派来的眼线?”

白玉怜正欲开口否认,却听见门外的另一个人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是我的人。”

白玉怜回眸望去,只见一头如火般耀眼的红发在门口的白雪地上飘逸张扬,来者朱唇轻启,手中把玩着一个古朴的烟壶。

郭红绡莞尔一笑,抬起裹着红缎的美腿迈入医馆的门槛。

“洪婆婆,许久不见了。”

就在郭红绡进门的刹那,洪静老妇扬起拐杖,将她唇间衔着的烟嘴打落在地,旋即严厉地呵斥道。

“医馆内严禁吸烟,都说过多少遍了。”

而后,那杆如同蛇矛般的拐杖轻轻一挑,瞬间就将郭红绡的烟具直接挑飞到了门外的雪地里。

郭红绡有些难为情地浅笑一声。

“抱歉啊,太久没来了,我都忘了。”

“还有,那个乌发姑娘若真是你的人,就好生管教一二,别在本医馆里胡乱打听,小心被我请出去。”

洪静老妇人说完这一席话,便慢慢回身去指导手下的医师诊治病患去了。

白玉怜与郭红绡默默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无奈耸肩。

“老人家的脾气就这样,你不要放在心上。”

郭红绡指了指医馆外的青石台阶。

“我们上外面聊,不要打扰他们治病。”

二人走到门外,拂去台阶上的落雪,便一同坐了下来。

“郭班头,你和那个老婆婆认识吗?”

白玉怜忍不住好奇起郭红绡与洪静之间的渊源。

郭红绡俯身拾起被丢弃在地的烟枪,掸去上面的尘埃和雪花,又往其中添了些烟丝。

“你说洪婆婆啊。”

郭红绡从腰间摸出火石,点燃了膝上的烟枪。

“简单来说,我和楚灵芸小时候都被她抱过。”

也就是说,就是一个从小认识到大的长辈。

郭红绡叼起烟枪,猛地吸了一大口,又将其递到白玉怜面前。

“抽过烟吗?要不要试抽一口?很爽的哦。”

“我可是青石镇头号五好青年。”

白玉怜半开玩笑地拒绝了郭红绡的好意。

两人在门前欣赏了一会儿雪后美景,这才言归正传。

“为什么要调查黑斑病的事?我可没记得自己有叫你去查。”

虽然郭红绡的语调略显轻松,但白玉怜听得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颇为严肃。

“不要去调查自己职责之外的东西哦,会惹火上身的。”

白玉怜静默地望着面带微笑的郭红绡,而后又抬眼仰视梅枝上含苞待放的紫色花骨朵。

既然问心无愧,坦然相告就好。

“为了一个朋友,她也在为黑斑病的事情苦恼。”

“你的那个朋友,是位医者?”

白玉怜点头默认了郭红绡的猜测。

“即使如此,我也不希望你继续调查黑斑病的事,你还是专注在陈廷敬身上吧。”

郭红绡起身伸了个懒腰。

“尚药局的人会妥善处理这件事的。”

言罢,她又吞云吐雾一番,便欲离去。

“……那什么时候处理好呢?”

就在她即将迈步而去之际,白玉怜忽然开口发问。

乌发少女缓缓站起身,凝视着面前的上司。

“倘若我以私人身份追查此事,你还会阻拦吗?”

郭红绡只是莞尔一笑,却并未正面回答,只见她戏谑地将烟管中余烬倾倒而出。

“如果我说会呢?”

“为什么要拦我?”

白玉怜穷追不舍地追问,嘴里却突然被塞进一颗糖果。

“不过是如果罢了。”

郭红绡如此敷衍一句,挥手让白玉怜赶紧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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