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看完前线送来的新鲜战报，坐镇湘阳城的顾家家主下意识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前线战况不容乐观，尽管表面上看局势依然僵持，可作为防守方的统帅顾家家主自家人知自家事，光靠顾家那贫瘠的一亩三分地想要跟占据着大片富庶领土同时背后还有西方阵营撑腰的洛陆两家拼消耗，那无疑是乞丐与龙王比宝贻笑大方了。

原本顾家靠着其他六国的支援输血勉勉强强还能把战线的架子给撑起来，问题在于人家西方阵营也不是吃干饭的，北原边关被破荒原蛮子大举南下连国都都给围困住了，还有向来内斗内行外战外行的东洪金山两家搞出来的幺蛾子，这种时候再指望东方七国能像当年面对帝国大军那样齐心协力……好吧，貌似当年对付帝国时候七国也不总是齐心协力，不然东洪国那二五仔的名声是怎么被坐实的？

现在顾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撑一天算一天，把所有期望都放在其他盟国将自己家的糟烂事解决之后回来救他们，同时还得祈祷西方阵营不要在这种紧要关头背后插刀直接掀起与东方阵营的全面战争，要不然这第二次世界大战一旦开打顾家作为最弱小的那一方无论哪方最后获胜都得先被碾死。

好在东方神系的几个大教派都派出过人手向顾家家主保证西方阵营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发动全面战争，貌似好像是上面的神明之间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秘密协定，那就是亡国灭种的大仗不能打，其他的小打小闹大家各凭本事。

想到堂堂沧澜一国的国运之争居然也被划入了小打小闹的范围之内，顾家家主就由衷地生出一股悲哀和无力感来，每每在午夜被噩梦惊醒，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怀疑当初选择走现在这条路是不是错了，顾家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决策永世不得翻身。

不过顾家家主是个意志坚韧的人，短暂的动摇之后他总能重新说服自己坚定信念——如今的时代就是大争之世，就如同当年大洪皇朝的陨落造就了帝国的辉煌一样，帝国的解体也必然会鲸落万物生，然后孕育出下一个引领时代的庞然大物。

能在这个世道里发光发热的人要么站出来对抗由那位伊莎贝拉小姐掀起的新潮流，要么追随对方加入这场大革命之中，任何想要左右逢源的蠢货最终只会被时代的洪流给碾得粉碎，自己不过是选择了他认为对顾家利益最大化的站队而已，人生如棋自当落子无悔。

“大人，天亮了，您又熬了一夜。”在顾家家主当上家主之前就追随他的管家将一碗凉热正好的鸡丝粥放在桌上，语气里带着心疼。

“前线打成这个样子，我心得有多大才睡得着觉？”顾家家主苦笑着摇摇头，抓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觉可以少睡饭却不能不吃，不然就自己这人到中年泡枸杞的脆弱体格肯定承受不住。

管家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一直在协助家主处理内务和后勤的他也知道家主说的都是实情，如今的湘阳城表面上看还有招架之力实际上早就已经在洛陆两家的夹攻下摇摇欲坠了，不然何至于要从北方的穷山沟里动员一群这辈子没离开过老家三十里地的农民端着粗制滥造的火枪上战场？

“今天的日程是什么？”一碗肉粥下肚，顾家家主脑中的眩晕感减轻不少，重新恢复清醒的他开口问道。

“从剑州那边征召来的新兵休整结束今天上午就要上战场了，大人是否要参与出城的检阅？”纵然心疼家主的劳累，管家还是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了情况。

“嗯，去看看也好，他们这条命好歹是我买来的，我也有义务送他们一程。”顾家家主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常言道是慈不掌兵义不掌财，顾家家主能靠军火生意和沧澜陆军的支持将顾家抬到现在这个地位自然不是什么妇人之仁的迂腐之辈，对于家族的敌人顾家向来阴狠而冷血，这与现任家主本人的行事作风肯定脱不开干系。

当然这位家主也不完全是那种封心锁爱冷漠非人的家伙，午夜梦回之时他也会受到心中所剩不多的良心责备恐惧那些被他推上战场的无辜之人会不会来找自己索命，你说是良心未泯也好，自我欺骗也罢，他还是习惯在军队出征之前亲自去看上一眼，哪怕记不起那些因为自己而死的士兵们的面貌，至少能让他稍微心定一些。

“明白了，这就去安排出行的仪仗。”管家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告罪一声出去筹备了。

如今的顾家家主可不仅仅只是沧澜各大家族中不起眼的一位家主，手里握着沧澜王还将女儿嫁给对方当新王后的他有国丈和太师的高贵身份，尽管这些头衔压根不受其他大家族承认只能关起门来自娱自乐，那也得做个样子出来不是？

很快天光放亮，因为宵禁而沉寂的湘阳城也开始在温暖的阳光中缓缓苏醒，即将出征的军队早早就在城内大营中集结起来等待开拔，顾家家主华丽的仪仗车队也抵达了湘阳城的南门。

“太师大人，如今举国上下全都靠大人您这根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撑着，可要多多保重贵体啊！这军队出发还得一会儿呢，您来这么早真是让下官心疼又惭愧。”刚走上城楼那个瘦得跟竹竿似的湘阳太守就死皮赖脸地贴了上来，连串的马屁那是不要钱地往外冒。

“睡不着，就早到了些。”顾家家主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这马屁精离自己远点，要不是迫不得已他真不想留着这个家伙。

作为掌握了湘阳城内大半产业的超级财阀，顾家自然知道这位湘阳太守在任上都搞出过什么天怒人怨的破事，如果单纯从个人道德出发这个恶心的家伙早就该被拉出去五马分尸了。

也正因为现任湘阳太守是个贪婪又好色的混账东西，顾家才能凭借贿赂收买他让他不要将剑州的异常动向举报给洛家，更是在起事后第一时间就获得了湘阳这块战略要地的控制权，那都是顾家用无数金钱美女给砸出来的！

本来顾家的打算是等到沧澜大局稳固之后再慢慢清算这个东西，可惜起事只成功了一半然后就遭到其他大家族的猛烈反扑，湘阳作为守护剑州门户的战略要地自然也就没法再轻易更换主官，而这位太守人品不怎么样但能做到一地父母官人肯定不是傻的，也知道自己有多少前科劣迹的他在顾家家主亲临的第一时间就凑上来阿谀奉承，为了稳定湘阳家主心中厌恶却也只能忍着。

等自己能挺过这一关，他一定要让这只烦人的苍蝇不得好死！本来就缺乏睡眠有些大脑缺氧的顾家家主被太守毫无节制的马屁给吵得不厌其烦，只能如此恶狠狠地想到。

漫长的一个小时之后，出城大道上终于出现了军队的身影，顾家家主立即站起身来到城头，做出一副眺望下方军队的样子。

见对方像躲苍蝇一样避开自己，太守这次倒是没有讨厌地跟上去，反正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顾家抓住把柄，既然这位太师大人已经现身检阅台，自己也不好再跟着抢人家风头。

于是当钢枪在手子弹上膛的老李抬头看去时，城门楼前高高在上的就只有顾家家主一个人站着，在淳朴的老李看来这个人肯定就是湘阳太守没错了！

“仇人”近在眼前，怒火再次开始灼烧老李的理智，仇恨上头的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抓住一个周围人没注意的当口离开队列抬起步枪就将城楼上唯一的目标给套进了准星。

“砰！”沉闷的枪响划过街道，瞬间天下大乱！

万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军队给狙击的顾家家主呆呆地看着胸口溢出来的血液，今生种种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轮转，他用尽全力伸出手想去抓住属于自己的一切，黑暗却无情将视线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