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祈求般,甚至是可怜巴巴的恳求,于双方的身份来讲,这无疑是对地位与阶层的冲击和叛逆。

疫医是认真的,她没有恶意,浑身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包含痛苦、悔恨、无可奈何的复杂情感。

而之所以称其复杂,是因为这其中似乎还牵扯到另一种几乎让浊心淡忘的感受。

是刻在骨子里,令人止不住下意识对其做出反应的基因在作祟吗?

这幅肉体,莫非真的另有隐情?还是说……是寄宿在这具肉体内的灵魂在逃避,而不愿主动去想起那段焚毁她所有的记忆?

理智和野性在体内搏斗,不幸的是,那股野性被名为“底线”的大手推动着,顷刻间瓦解了理智所筑起的高墙。

冷静的面具再也难以掩盖已化为“魔鬼”的仇恨。

随之破灭的,还有疫医的期望。这幅场景,宛如缠绕她的噩梦。

她不是预言家,但对此早就做好了准备,并且原本还模拟了更坏的发展方向以及应对方案。

可直到噩梦成真的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自己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不论作为一名医生,还是一个老师,哪怕自己的言论权威到会主导舆论走向,疫医也清楚的明白……

自己做了那种事,即便是圣人也会觉得不可原谅,更何况……浊心在其中是以受害者的身份存在……

思念让疫医迫切想要让浊心明白,可怯弱又让她感到害怕。

起码现在绝不是说明真相的时机,泄密者毫无疑问会把一切推向火坑。

可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一个好机会呢?形成了这样的人格,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吗?

[……是我太急功近利了吗?曾经做不好的事情,现在也依旧不合格。]

[失败了……]

[失败了……]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我真的……错了……]

[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不能放弃不能放弃不能——]

“姨姨?你怎么了?”

甜蜜的关切如一股暖阳照进来,疫医不知道这是否能当作是自己希望,但起码暂时有了依靠。

“橘……”

同样温柔的语气,比起对待浊心的态度要更加纯粹不少,大概是由于橘本身就很纯粹。

即便一直待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也无法改变这孩子简单的思维方式。

橘唯一敏感的,大概是感情吧……这孩子总能与任何人共情,哪怕是动物,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情绪。

而她一贯的作风,便是将对方拥入怀里,像个大姐姐一样。十分难以置信的是,这是她朝浊心学来的。

“因为依偎在浊心怀里的时候我会很安心,所以姨姨也可以放轻松,不论什么事,浊心都会处理好的,她比任何人都要可靠的!”

“橘……”

疫医紧绷的神经因此放松了不少,哪怕只能是一小会儿,她也想适当的逃避一下。

不远处,浊心默默观望着,情绪也渐渐镇定下来。

她不想询问橘为何会突然出现,反正这孩子总能精准的嗅到她的位置,作为一条忠犬,这是基本功。

至于疑问,的确不能说没有。

浊心可不记得,疫医跟橘的关系什么时候有这么好。

倘若忠犬有识别善良气息而与之亲近的能力尚可理解,关键在于疫医的态度。

拿尼禄和橘相比较,二人的本性在浊心看来差别不大,都是容易忽悠的傻白甜。

且尼禄的嘴要更伶俐,同样也没啥心机,按理来讲应该比橘更讨人喜欢。

可疫医对待尼禄的态度可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浊心敢肯定,倘若出现在此处的是尼禄,疫医可不会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更别提让对方拥抱了。

不过想让疫医亲口吐出点东西大抵是不可能了,事已至此,自己必须做出点行动,亲自去推敲真相。

既然事情跟自己有关,那就必定存在线索。

究竟是这幅肉体的主人,还是异世的灵魂?

“橘,过来。”

浊心的呼喊让橘回头看,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迟疑了片刻才返回。

这让浊心感到些许诧异。

一般情况下,橘应该会优先听从她的指示,然后高高兴兴跑回来才对。

“浊心,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没事,你在门口等着,不要乱跑。”

“嗯嗯!”

索性橘没有多问,这倒是值得表扬。

浊心迈步走进隧道,跟在疫医身后。

疫医不禁有些动容,明显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放弃了,背过身默默带路。

浊心对此并不好奇,因为那大概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有关信任之类的感情话题。

隧道一直向下,沿路的灯光挺敞亮,就是太过安静。浊心还刻意压住了脚步和呼吸声,以至于让疫医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前进。

只有后颈处时不时传来的一丝凉意提醒疫医身后还跟着个人,禁不住苦笑。

“我能窥探病人的记忆,为了找到更准确的病因。”

疫医停顿了一下,发现浊心没有回话的意思后,只好再继续讲下去。

“你小时候似乎有一段很痛苦的回忆我无法看清,你还记得吗?”

听到这儿,浊心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戏谑道:“我记得你给皮珂忒看过病。”

意思很明显,她不信这段话,准确来讲是不信上一句。

倘若疫医能窥探别人的记忆,皮珂忒不早就能被抓到了吗?

用一段谎言来引出自己真正的疑惑,拙劣的手段。

疫医不傻,意识到被看破目的后,没有继续说谎掩饰,说了声抱歉后,便没再讲话。

浊心由不住感叹,疫医真的很不适合演戏,此时的她,想必已经惶恐不安。

因为浊心的确有那么一段回忆,而她不曾跟这个世界的任何人讲过。

所以,疫医是从哪里知晓的?

若是溟幽幽的占卜术,她本人肯定会最先跑过来诉说。

[所以……疫医也是神选?如果是这样,那她多半跟咱来自同一个世界。]

前世,知晓浊心身世的人不多,有可能其中一部分人,浊心还不认识。

不过依照疫医这般性格的话……

[有这号人吗?]浊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忘记了?她想不出来一个符合特征的目标。

“其实……其实我是听白先生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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