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觉得,我会放过你吧?”

任何语言都无法描绘出这种恐惧,难怪那个翼人少女会不禁战栗。

这股实打实的杀意来自无数亡魂,比迄今为止见过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真实,仿佛真的已经踏入地狱。

然而,释放这股杀意的源头,竟会是一位年纪尚幼的少女,真是令人发指。

正因为见过,才敢肯定,这是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可是……那股违和感又是为何?

说到底,这样一个没有魔力,又如此年幼的女孩,究竟为何会背负那成片成片,简直是堆积如山的冤魂……

皮珂忒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被钉上[恶魔]的标签。

可当听到那张小嘴里吐出“好玩”两个字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承认,如果要论谁更坏的话,毫无疑问是自己输了。

在真正的恶人面前,他这种思想,就跟一个总觉得自己能当英雄的小孩一样。

输了……输得彻底……不论从什么方面,甚至连一句狠话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让对手下意识就忘记反抗的雷霆手段,这太恐怖了。

直到这个关头,皮珂忒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做好死亡的准备,他害怕跟前这张稚嫩的脸。

确切的说,这恶魔般的人格在娇小身躯和美丽外貌包装下反而更令人恐惧。

脖颈处有一股暖流,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滚烫的,有血腥味……

看着对方的微笑,皮珂忒感受到那股因好奇而进行实验的兴奋感。自己似乎只是被当作货物,亦或者,在她看来,把人命当成数字早已是家常便饭。

我要死了吗?皮珂忒如此想到。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浊心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十分奇妙的一种感觉突兀的出现在身体里,继而想起一个熟悉的身影。

浊心回过头,果不其然,一个用布条蒙住眼睛的女人就站在不远处,对方看起来想说些什么。

这个人应该……不,她必然会选择制止的,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浊心不清楚对方在犹豫什么,但显然是被某种东西牵制了理性。

尽管不太想那样去推测,可凭经验判断,那是名为“感情”的东西。

并且,不是一般的感情。

莫非……是由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这或许能够解释,为何跟咱素不相识又毫无利益关系的疫医,会主动展露出好感。

不过就目前而言,铁定不能直接杀死皮珂忒了。

浊心脸上浮现出一丝反感,将皮珂忒松开。

皮珂忒却没有回过神来,持续了半晌,眼里才逐渐有了一丝生气。

“为什么……”

皮珂忒装着胆子询问,因为浊心的反感似乎与他,与疫医都无关。

简单来讲,浊心有可能不会单单因为疫医的到来而停止杀害,真正让皮珂忒能够活命的是别的因素。

正如当时那个贵族少爷的情况,真正让浊心放他一马的,实际上只是由于对方求饶服软罢了。

浊心朝地上扫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扔到皮珂忒脸上。

“一如我那位伙伴所料呢。”

皮珂忒拿起卡片,上边的图片不由得让他为之一惊。

图案上,一个黄头发的幼女正为他清理脖子上的伤口,地点正是此处。

这孩子,想必就是疫医的那位徒弟。

皮珂忒怔怔的抬头看向浊心,他不敢相信,原来人家早就知道结果。自己……可真是彻头彻尾的当了一次跳梁小丑。

一次又一次的被打破认知,所谓的心理防线早就碎成了一地渣滓。

无意识中,两行泪水已划过皮珂忒脸颊,他瘫坐在地上,无法接收外界的任何信息。外界的人只能凭生理反应知道,这人的肉体还活着。

浊心没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的转身朝疫医走去,十分自然的换了一副惹人怜爱的气质。

“姨姨,找我有什么事吗?”

简单明了的询问,浊心显然也察觉到疫医的真实意图,并且她似乎没有寒暄的意思。

见状,疫医也直截了当的吐出几个字:“跟我来。”

说罢,便朝着一个方向离去。

一路上很安静,只遇到姗姗来迟的犬狱沫,顺便叮嘱了几句便又分开。

浊心也终于亲眼看到疫医作为老师严厉的一面。

看到犬狱沫幽怨的眼神,空气中不免有了几分醋意。

浊心也想问问,为何疫医的态度这样奇怪?

除非特别亲近的人,疫医对待他人总是保持过多的礼貌,没有融入情感的谦辞在她周身划出一条分界线,似任何人都无法僭越。

可对待浊心,对待这幅肉身,疫医毫无疑问倾注太多情感了。

尽管不太可能得知真相,但眼前就是机会,倘若错过,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闲聊的平淡语气,听不出来是为了套话,不过若是两人之间没有复杂的过往,这种话的确给人的感觉莫名其妙。

反之,若疫医对此有反应,说明真相正是朝那种方向发展。

“没有哦,我是几个月前才认识浊心的。”

简单而又平淡的答复……

[就是这个……]浊心步子放轻,脸色略变得有些严肃。

回答的太快了,听到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第一反应竟不是疑惑,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早就做好了应对奇怪问题的心理准备。

再者,疫医太过平静了,浑身上下透露着说谎的气息。

何况……这种逻辑,她自己解释的通吗?

不知不觉中,两人来到了一个洞穴跟前。

记得……这是通往地下那个“电池”的路,那可是个不得了的诡异东西。

浊心驻足在洞口,不再往前。

疫医继续往里走了十多米才发现浊心没有跟进来,不禁疑惑:“怎么了?”

“这里的看守呢?”

“都去疏散民众了。”

“疫医大人想必比我更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嗯,所以,你怎么了?浊心?”疫医语气中多了一丝不安,“快跟上来啊。”

“我不去。”

斩钉截铁的回答,冷漠的态度让疫医慌了神,因为浊心那双敌对的眼神,对她显露出来了……

“我会保护你的,请相信我。”

“诚然,疫医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浊心无以为报。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无条件的奉献自身。”

“不,我没有想着害你!”

“谎话连篇的家伙。”

“……”

疫医愣愣的看着浊心,双手不自觉的护在胸口,想必是心痛极了。

那般纠心的情绪恐怕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感染。

饶是浊心这般历经无数不幸回忆的人,一时间竟也惶恐看到那蒙眼布后边的双眼。

因为主导这股情绪的情感是独一无二的,是最为纯粹的,比任何承诺、任何印章、任何真理都要有依据,却也是超脱人类历史以来所有合理性的伟大感情。

“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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