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黑丝袜、短裤与吊带背心，脖子上戴着个项圈，一件短外套被她半披在肩上。紫色齐腰的长发被扎成了马尾，一副窄边黑框眼镜在她的脸上一点也不违和。王瑶接过蔴薇那戴着手套的手，皮革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是舒适。她看向她，那副毫无威胁性的笑容似乎是长久训练以来的结果。

王瑶想起来了一个笑话：搞艺术的人都邋里邋遢像一群乞丐，喜欢艺术的人都光鲜亮丽拥有世上一切资产。不过随便吧，王瑶想，至少委托能圆满完成。

“你好，我叫王瑶。那边那个傻不拉几的，是我的师傅，林佳。”

“你骂谁呢！”林佳反驳道。

“哈哈，你们好你们好，看你们的样子是魔法少女吧？八成是接到任务来处理这个隧道的灵，所以才到这里来的，刚刚也是不好意思以为你们只是迷路了而已。”

“唔姆，正是如此，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情。”林佳说。

“别的事情？不会是关于这幅壁画吧，要是那样的话我可能会对你刮目相看哦，小妹妹。”蔴薇又笑了笑。

“那倒不是。”林佳瞥了一眼壁画。“这艺术太前卫了，给我我也看不懂，加上在这种地方谁还有心情欣赏这些玩意儿啊，我们其实是来带你回去的。你的朋友们可担心了。”

“我？”蔴薇一脸惊讶地指了指自己，“为什么，谁让你们来的？”

“一个视频博主。”王瑶说。

“视频博主……哦，贾斯伯那个笨蛋……”蔴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姐姐的家人朋友也在担心，不只是那个视频博主，他们甚至报了警都立案了。”

“啊？立案？”蔴薇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看向王瑶。“我这是失踪多久了？”

“一个月。”

“一个月！”蔴薇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看上去很是苦恼。“难怪贾斯伯能找上你们，我真是个糊涂蛋。这地方的时间是乱的。不把灵给解决了时间只会越来越乱，唉，早知道就去隧道另一头做笔记了。起码到了那儿不用担心时间走得太快。”

“隧道另一头有什么吗？”王瑶追问。

“廊锡休息站，传闻说进去的人就没有再出来过。其实就是个混乱的时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忘记自己从哪儿来的其实很好办。可比那个什么《行星穿越》里的库博去的四维空间要好办得多。”

“那这幅画呢？”

蔴薇打了个响指。“问道点上了，这幅壁画是什么，是谁画的，为什么要在这里展示。是否存在于现实中，这一切都是个很好的问题。”

她转身面朝壁画，一只手托起澎湃的胸口，另一只手抵住下巴像是在辅助思考。

“我觉得这是一则预言，或者说谶语。我觉得这是一则预言，或者说谶语。有个受某种高级生命，当然这是在假定人类不是最高级的生命体的前提下做出的猜想。某个高级生命体所信奉的神明在万众瞩目下降临大地。她们以为是带来救赎的神明没能带来任何改变，又或者说那神明从一开始就只是在等待世界的终结，它不在乎，只是想寻欢作乐而已。”蔴薇又拍了拍脑门。

“笨蛋，笨蛋，笨蛋，我在浪费什么时间，这一下外头怕不是又过去了几天。”她挠起了头发。

“没事，没事。”林佳挥了挥手。“来的时候做了点手脚，不出意外的话，比如下个雨什么的，只要我们把这里的灵给解决了，我们回去的时候也还是晚上12点。”

“那既然师傅都这么说了，那不出意外的话是要出意外了。”王瑶看向她。

“唉，不会不会，天气预报看了吧，没雨，几天的都没雨。”林佳安慰道。

“你这样我很担心啊。”

“就知道拆台……”林佳嘟了嘟嘴。

向隧道深处走去，蔴薇谈及了盘踞在隧道深处的灵，她说那是个由诸多灵魂组成的复合体。它扭曲、强大，在现实世界中亦有存在的痕迹。她说在某些神话故事中记载着一种酷似乌鸦的小型鸟，它们每日往返于世间引渡灵魂去往死亡的彼岸。

代表死神的鸟儿，将灵魂绑在翅膀上以高温熔化肉体，带纯粹的灵魂飞过无法度过的死海。在那一头，它们把灵魂交给死亡，再回到世间，如此循环往复。但那鸟儿天性贪婪，总希望带走最多的灵魂来换取死亡的奖赏。它们多带一个灵魂，下一次就会多带两个，等学会了如何超重飞行就越带越多。承载过多灵魂的鸟儿，飞不过死海，它们跌落其中最后溺死其中。

那些无法前往彼岸的灵魂在不甘与悔恨中成为死海的养料，在不知不觉中扩张着世界的角落。鸟儿们不甘，最终在日日夜夜的学习下学会了熔炼，它们把肉体烧干，再把灵魂烧碎。它们收集那些残渣最后捏成小球，这样一来它们就可以带着更多的灵魂飞跃死海。为了一己私欲，它们才不在乎灵魂是否受尽折磨，它们只为了自己而活，对于他人的痛苦根本毫不在乎。

死亡不喜欢那样，失去形体的灵魂很难被复原，送它们去下一世的死亡猜不出来人与其他生物的区别，于是他把他们胡乱地丢入大锅中，最终会成为什么他一概不知。不满的死亡降下了对鸟儿的惩罚，那些将灵魂熔炼过度的鸟儿全部变成了丑陋的模样，可那样死亡还不解气。

他气得跺着脚在一片漆黑的山顶剥夺了那些鸟儿的工作，它们再也别想把灵魂送到他那儿去换取报酬。如果它们还想要报酬就自己找出路吧！他那么说着，很快又回到了搅拌大锅的工作中。

“也就是说，廊锡隧道中的灵魂是被熔炼过度、受尽折磨的聚合体。”王瑶恍然大悟。“巴士！”

“你还挺聪明的嘛，我都还没解释就发现了。”蔴薇接着补充道。“但那不是全部，如果只是那样我也没必要再提及鸟儿的事情，我这人虽然有时候也容易说废话，尤其是聊到与爱好相关的事情时，老是喋喋不休。但在这种事情上我必然也不会马虎对待。王瑶你试着想想那些失去宠爱的鸟儿能去哪里？”

“哪儿都去不了，它们没日没夜地看守着熔炉，直到灵魂烧成灰烬。不，应该说它们以此取乐来消解失宠带来的不安与焦虑。”

蔴薇背过手，看向王瑶，喜悦之意无需多言，她说：“你真的很聪明嘛，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哦对了，为什么林佳是你的师傅？我觉得角色调换一下可能更合适。”

“oi，什么意思啊你们？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有点太过分了吧。”林佳抱怨道。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一阵大风吹来打断了刚刚舒缓的氛围，隧道内骤然上升的温度让林佳锁紧了眉头。不远处就是监控室，再下去就是一只巨大的、带有人类特征却极其丑陋的鸟。它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乌鸦，同时也一点儿都不小。

“果然文献里说的大小，都不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