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瑶最终也没有联系陈芸,上一次的危机她还历历在目,若是再让她因为自己而受伤,那王瑶怕是要愧疚到死。她与林佳一同对隧道展开更深入的调查,她们在数字的云烟和电子信号中转悠徜徉。她们从一张张照片到视频,再回到照片。
她们用逻辑思维拼凑着隧道的地图,尽可能地寻找可供人躲藏的角落。她们从入口出发,一直到计划好的出口,她们发现隧道的中央有个房间,大概是先前修建隧道的施工队留下的休息室或监控室。或许在那锁死的门后还有着够人苟延残喘的空间,但前提是人们能在死之前找到至关重要的一把钥匙。
如果说王瑶的猜测有误,毕竟她总是猜错,时间在隧道内若不是以极度缓慢的速度流逝的话,那便只能祈求门后的世界给迷途之人带来些许好运。
午夜之后,她们又回到了学校,来过一次之后,再来就显得那么轻车熟路。石敢当,五楼,四楼,理所当然地走过许久以前的路。上次还盘踞在墙内的眼睛,这次却不见踪影。它们已经放弃了对来者的劝阻,回到了神的世界。
打开了门,熟悉的汽油味扑面而来。锈蚀般的天空,下面是被人嫌弃的操场,教学楼里的危险依旧盘踞在某一处角落却不愿露面。老狐狸借林佳的身体嗅了嗅空气,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可那灵感太短太短,只是一个瞬间便消失在了空气中,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它似乎是一种金属味,又或者说炊米香。
离开了楼层,去到了操场,世界果然没变,暗红色的月亮恰似吞噬一切的黑洞正悬在天上。还未散去的云朵都被染成了黑色,它们以旋涡状的方式向着月亮聚拢,像虔诚的信徒迎接着神的降临。只是看一眼便知,那神注定是为了末日而来。
操场早就漆黑一片,血红色的世界居然比平时要更加明亮,那感觉很不好。
具体上花了多久时间才去到林子,王瑶也记不得了,她只记得一直往那个方向走,走了很久很久。白天去那里的时候只是一晃眼的事情,到了夜里去到林子的时间就好像走断了一条腿。王瑶一路上有多次陷入接近睡梦的状态,她感觉眼皮格外沉重,每走两步就要闭上一次,后来几乎就睁不开了。
林佳试图与她聊天,让她保持精力,可那根本没用。她被林佳牵着手,朝着远处走去,反复且深沉的困意让她低下了脑袋,在一次次接近睡梦的瞬间她注意到了林佳那洁白的袜子,她想象着袜子下小巧、柔嫩且灵活的脚趾,想象着那稚嫩的尚未成熟的美好。
到底为什么王瑶也不知道,她就像是被什么奇怪的想法所绑架,等到想要提出疑问时,她已经被送回了最初的起点。站在林子外头,早些时候的那颗鹅膏菌已经枯萎,通往隧道的小道上没有一颗成熟的蘑菇。
林佳问王瑶感觉怎么样,彻底清醒过来的她点了点头,便朝着深处走去。本来就笨重的巫女服在林间显得那么不便,本来还走在前头的林佳,为了那一点尊严走得小心翼翼。
王瑶觉得那很是多余,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林佳明明穿着条牛仔短裤,却不愿意解除变身来加快脚步。况且就算弄破了巫女服又怎么样,她不是第一次把它弄得破破烂烂,反正每次事件结束,等下次发动变身它又会完好无损,何必为了那点小事拖慢脚步。
王瑶转过脑袋,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那苦苦挣扎的苦恼模样所吸引。她想起了陈芸的话,想起了为什么人类总喜欢欺负他人取乐,那副失败的苦苦挣扎的模样的确有着特别的韵味。她摇了摇脑袋,她笃定是煤团在影响她,她得把那些坏想法都丢掉,全部埋在隧道里,再也别回想起来。
血月下的隧道发出绿色、红色与白色的光。本该设立在门口的栅栏现如今不知去向何方,不知从哪儿而来的电力点亮通往深处的入口。王瑶朝天空望去,确定了那儿还能看见暗红色的天空便知晓了那视频博主当晚的感受。
的确,那隧道很是神秘,像附有某种引力以光线为诱饵吸引着林子里每一只具有趋光性的昆虫。那儿显然有问题,尤其是当老狐狸和煤团都确认了其中存在怨灵时,王瑶与林佳就知道这次是来对了地方。冷风顺着隧道吹向王瑶,她金色的秀发在空气中翩翩起舞,终于穿上了那战斗的服装。
“搞得这么好看干什么,还不快让师傅抱抱。”林佳一把将王瑶塞进了怀里,她继续说道:“为什么你的战斗服可以这么好看啊啊啊,真是羡慕死人了。”
那一刻,王瑶似乎弄明白了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没弄明白。她的师傅就是那样一个奇怪的人,她好像已经习惯了。
廊锡隧道内的墙上被涂满了涂鸦,它们以各种颜色在惨白的灯光下交汇分离,以近乎音乐的手法向着深处而去。每一段涂鸦都好似意义非凡,彰显个性,但在内里,王瑶知道,在内里,它们不过是一团团混乱的、迷失的、指代迷茫生活的符号而已。每一个人心中的叛逆,在压抑与不断延伸的驯化下,最终也躲不过被归为虚无。
该死,王瑶觉得自己就不该去想那些,她如果不去想就会更专注于前方的道路而不是被那突兀的壁画所吸引。
那简直毫无逻辑可言,甚至说出现在人类社会的任何角落都让人觉得无比诡异。在一个如画展展厅般的地方,有着一根灯管,它的长度大约一米五,打出的光为青色。墙壁上画着的生物们高挑瘦弱,却有着巨大的脑袋与不知是眼睛还是嘴巴的感知器官。
它们三三成对跪倒在地,左右排开朝着中心刚刚降临的球形生物祈求跪拜。如果说那也是盘踞在隧道的混混所为,那他横竖都不应该只做一个混混。那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出来的画,它精美到不需要任何艺术鉴赏家的论据都可以被画廊收入。它既富有想象力,又是那么诡谲,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个日月才能诞下那样的作品。
“要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根本不属于任何一个小混混,而是一个我们都不曾了解的文明。就像这里,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现实一样,我们或许只是来到了四维空间,在这里没有多少东西能被理解而已。”那是不远处传来的声音,那是一位身材高挑有些妩媚的女性。
“你们好,我叫麻薇。”麻薇向王瑶递出了手,她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