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

我重复着这个词，古堂用沾满血污的手，胡乱抓着头发，回应我。

“没错……那家伙……”

他开始讲述，语气中充满了悲怆。他的女儿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妻子也早早病倒。为了支付妻子的治疗费，他拼命工作，却在很晚才发现女儿的病情。即使能去海外进行心脏移植，也需要巨额资金。他想过募捐，但时间根本不够。钱，远比想象中难筹措。女儿的生命，却在分秒流逝。

“就在这时，发生了像奇迹一样的事！下班回家的路上，在去医院前，我路过一个神社，那里正在举办古董市场。我随意地逛着，那些东西就像白送一样，毫无理由地……”

他买了一个茶碗。在外行人看来，这不过是个普通的物件，他只是想填补自己对古董的业余爱好，以此来缓解女儿的病痛带来的焦虑。每次都以为捡了便宜，就买了。而所谓的奇迹，似乎真的发生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和一位熟悉古董的朋友聊天，朋友告诉他，那个茶碗价值连城，三千万，甚至可能高达五千万。听到这个消息，古堂一定激动万分，这或许能救他的女儿。

他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小山，却没想到，这才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

“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一个喜欢古董的富豪……但那只是表面！如果我知道他现在的财富，是用那么恶劣的手段得来的……如果知道的话……！”

他和最初的小山达成了交易，小山先付了一半的钱，约定之后再来取剩下的。这一半钱，被他用来支付妻子和女儿的治疗费。

“但是，当我下次再去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是那家伙设下的陷阱。除了茶碗，我还带了一个更珍贵的古董给他看。我的好运到头了，我……我把它摔碎了。”

肥田女士疑惑地问：“如果只是这样，听起来好像小山先生也没那么坏……”

“是啊，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古堂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个恶魔提出了一个无理的要求。不但要收回之前给的三千万，还要更多！”他顿了顿，继续说，“当时我滑倒，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没站稳，是地上被涂了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那个人……故意让古堂先生摔碎了古董……他从一开始就想从古堂先生那里骗钱吗？”

“没错！他就是个骗子！他嘲笑我的表情，还有那个盘子摔碎的声音，让我觉得活着都没意义了！”

我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丝线索，低声说：“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摇晃古董架，想看看我们对打破古董的反应，是吗？”

古堂绝望的故事，我们都已明白。即使他不继续说下去。女儿最终没能等到钱就去世了，他没能赶上。这种愤怒和悲伤，该向谁发泄？古堂很清楚，这个人就是小山。小山，破坏了他拯救女儿的希望，却悠然自得地活着，他无法原谅。

“……故事就是这样。我已经无所谓了……快把我带到警察局，判我死刑也好，什么都好，我不在乎了。复仇已经完成了。”

他伸出手，想要戴上手铐。但有人抢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而且，这个人正用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瞪着他。是美子。

“复仇完成了？复仇的方法是杀人？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警察想把她拉开，她却纹丝不动。“我就想说这些！”她大声吼道。

“你觉得痛快了吗？痛快了吗？”

古堂的回答，明显是谎言。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谁都听得出她的无理取闹。

“啊……那种家伙不在了，大家都很开心……还是说，你想说我女儿不会原谅我杀死仇人的幻想？！”

“我不会说那种话，我绝对不会说！就算你女儿允许你杀人，也没关系！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下的罪有多严重！你的复仇彻底了吗？自私又肮脏，对你女儿也没有任何好处的复仇！”

“没有好处？那个恶魔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困扰。如果没有人来做这个肮脏的角色，我难道不应该吗？”

我意识到美子的举动有些危险，立刻把她拉开。虽然对不起她，但这样下去太危险了。我拉开和她的距离。她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劝阻，只是在发泄怒气。

“你自己比那个恶魔更像恶魔！因为你是夺走别人复仇机会的恶魔！”

“复仇的机会？！”戴着手铐的古堂，不明白她的意思，大声吼道。

“是啊！大家都恨他，但是他们想争口气，想超越他，想用各种各样的报复方法，大家想用不同的方法发泄心中的怨恨，但是你杀了他。没有人采取了最糟糕的方法！你让自己和其他人都无法释怀！我知道！那罪孽的重量……”

美子断言道。古堂彻底混乱了，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眼神空洞，被带到停着警车的外面。美子可能喊累了，她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看了看肥田女士，她只是默默地目送古堂离去。接下来是那个侦探，他已经不见了。是坐警车走了？还是害怕被追究责任而逃跑了？我不知道。不，古堂让那家伙一定要主张自己是正当防卫，所以他想隐瞒杀人罪。无法判断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为了保护犯人而造成的伤害应该相当大。这个事实，之后肯定会因为被捕的古堂的话而曝光，并公诸于社会。那个侦探也会跌落谷底，跟死了没什么区别。那么可以说是我说出真相，杀死侦探吗？

回过神来，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了。问询改天再进行，我们被释放了。回家的路上，一个可爱的侦探，吹着口哨，走在我身边。

我问了她一个问题：“呐，美子模仿侦探的理由，是因为想说那些话吗？是为了传达自己的想法吗？”

“你还真明白。”她笑着说。

“不，之前在很多现场，你也教训过犯人吧，现在发现了他们的共同点。”

“是的，我既是侦探，也是思想家。我想把大家的辛酸告诉大家。人死后没有人会幸福。所以我要解开案件。”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在破案后，犯人心灵受到打击最严重的时候告诉他这些话，因为这样，犯人一定会后悔。”

“对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概是因为参与了这个事件，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痛苦吧。”她说完，脸颊微微泛红，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被侦探折腾得够呛，她应该很清楚。

重要的人？她是在开玩笑吗？

但，也不是没可能。她那么可爱，又那么勇敢，每次都在我为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这次，我也想支持她。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好像也变得重要了。就算她不这么认为，我也不会改变想法。

我一直……

要不现在就说出来吧。

“那个……”

我很喜欢她，和她是不是侦探没关系。

“那个……和我……”

我想和她成为彼此思念的人。现在，她华丽地解决了案件，正是告白的最佳时机。

“美子！和我……”

我刚要鼓起勇气，她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呀，哎呀，你这副样子真好笑，脸都红成猴屁股了。”她一边笑，一边指着我的脸，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我顿时感觉一股凉意从头顶灌到脚底，刚才酝酿的情绪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尴尬和窘迫。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必现在一定像个煮熟的螃蟹。

“你、你笑什么啊！”我恼羞成怒，语气也变得结巴起来。

“哈哈，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可爱了。”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嘴角还带着一丝狡黠，“不过，你刚才想说什么？继续啊，我听着呢。”她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被她的笑容打乱节奏。

“我……我是说，美子，你……你很厉害，很可靠，我很……”我支支吾吾，又开始语无伦次。

她歪着头，一脸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能不能痛快点？”

我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心跳也越来越快。我干脆闭上眼睛，豁出去了，“美子，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说完，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我睁开眼睛，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应。

她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和一丝……害羞？她低下了头，双手不安地搅动着衣角，脸颊也微微泛红。

“你……你……”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她，心里既紧张又期待。难道她也……

“你这个笨蛋！”她突然抬起头，大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娇嗔。

我愣住了，完全没反应过来。

“我也喜欢你啊，笨蛋！”她说完，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转身就跑。

我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她也喜欢我？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开心。原来，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我追了上去，大声喊道：“美子，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