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野第三次撞见亚美子,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处商场里。与上次看见的那身地雷装不同,这回她穿的就只是校服而已,看来今天不准备再做那回事了。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解释自己当时追出去是为了什么……想认识对方、想说对不起?无论哪一点在今天看来都开始莫名其妙了。

这次就不要去在意这种凑巧了吧。姬野继续埋头挑着短袖。不知道为什么连最近状态一直很差的母亲都拿到了班级学园祭的视频,还问怎么不跟自己说拍电影了。姬野知道自己是不敢说,本来就困难的事情,更加不想告诉母亲,毕竟她一般都会给事情增加难度。

好在母亲心情显得挺好的——买了点水果,切成果切后在大厅跟姬野房间都放了。就算姬野面对母亲的热情,说话含含糊糊的,也仍然说电影拍得好,真看不出你还真有这种天赋,说不定可以往这方面发展一下之类的话。随后又问了一下为什么视频里别人都穿着私服,而你是校服。姬野说因为不想穿裙子去校服,别的衣服都有点小了……

母亲撑着头思索了一会,像是恍然似的说,对,都是几年前买的了。随后就从钱包抽了几张一千円,推她出来买衣服。

其实,有校服在,姬野对私服还挺无所谓的。母亲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不然不会直到现在才突然想起来这回事。当大人突然殷切地期盼你做什么时,绝不意味着你早一点那样做他就会开心。一切只有在想一出是一出时的那一秒。

结果,姬野跟亚美子挑到一块去了!不至于说撞头了这么夸张,就是看完这件衣服后两三分钟,再抬头一瞄,就发现对方也在看那件衣服。本来打定主意对自己说不要去在意对方,这么一来又变得时不时就会关注对方了,不然心痒痒的。

再回过神的时候,姬野已经跟着亚美子出了超市。又成跟踪了,姬野在心里苦笑。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毫无目的地在做不妙的事,但因为衣服已经买好了,周末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就当跟着对方逛街了。因此也没有像上次一样跟着那么紧,注意力时不时会被别的东西吸走,亚美子“好运”一点应该很快就能摆脱姬野。

不过,亚美子似乎真的很不好运。每当姬野开始好奇起“亚美子在干嘛?”的时候,抬起头一看,仍然找得到对方的痕迹。这一路上的店铺也没有特别吸引姬野想进去看一看的。似乎走到了姬野不常去的地方,这一片有很多空置的商铺,开的又多是五金店、洗衣店等刚需的非娱乐店铺。正常逛街时想吃点东西,这里的餐饮店一般油污还很大。地上滚动着易拉罐,空中飘舞着纸屑。各处的墙面被胡乱涂上了油漆,有一些像是小孩的涂鸦,有一些像是为了遮盖原来的信息。

就在姬野开始感到不妙,想要回去的时候。她才发现真正不妙的地方不是这条街,而是她一时放松,再度跟踪亚美子的行为。对方跟前的人,令她感到眼前一阵头晕目眩了,为什么她们之间会有联系?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是年纪稍长的女人,衣着时尚,跟这里一般的3、40代女性相比要光鲜靓丽一些。虽然眉眼处能看出老态,但别处都显出保养得当的痕迹,可能要比外表年龄大一些——姬野很清楚,她绝不仅是稍长于亚美子,而是要年长上一轮有余——因为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仔细一看,那套衣服已经不仅在时尚的范畴了,不仅特地露出了肩膀,就连裙底都有些若隐若现,脸上还浓妆艳抹得一片粉白。姬野很清楚,家庭还一切正常的时候,母亲就一直喜欢打扮追逐时尚,她当时还十分憧憬去开家长会时比任何人都要亮丽的母亲。可即使是这样的母亲,在自己面前也没有过浓妆艳抹得一片粉白,也不惜要扮年轻的事情。

而且,她跟亚美子为什么会在一起?她们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在一起聊?亚美子是特地来见她得的吗?不知不觉间姬野颤抖了起来,她从没有问过躲债来到这里后的生活来源是靠什么,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总是深夜才回家。可、可是,真的会是那么回事吗……她不是美容师吗,她完全不用做那回事吧!

姬野的思绪卡死在这里了,明明处在一个很危险的位置,如果被母亲发现的话可能一切都要维持不下去了,她一阵胸闷,心脏直跳到像是要跃出胸腔。可是,她几乎动弹不得,她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她们谈话的地方,希望能出现否定自己猜测的事物。可那两个人之间就像聊了一个世纪。

姬野咬了咬牙,转身,下定决心要视而不见的时候——她被吓得像兔子一样原地蹦了起来。身后有另一个“熟人”,她有着班上同学中唯一的金发。

渡边明见到姬野的这幅模样不由得笑了笑,向她挥了挥手。而姬野心里几乎充满了绝望,她这时才意识到杏子画里的“东京婊(喵)子”是什么意思,如果明不是碰巧撞见自己——这不可能,她还记得撞见明把亚美子堵到墙角时的模样。她一直以为自己被找麻烦是因为撞见了明霸凌同学时的状况,可实际上,很可能是因为……

哪怕电影成功,也无法挽救自己的高中生活。一时间,过去悲观的意识变得这么真切,如果自己母亲真的在做那种事,如果一直都有人知道这件事,那么平淡日常的校园生活,从一开始就不会存在。自己所谓的努力,自己一直扮演出来的样子,也只会令他人感到“真不愧是妓(喵)女的女儿。”一想到自己一直都在做堪称可笑的事情,她的心就几乎要蜷缩成一团了,胸口处传来胀痛。

明看着姬野一片煞白的脸色,很清楚对方正在想什么。不过,她意外的对姬野不感兴趣,一开始只是因为撞见自己和亚美子的人是转校生而有些在意,又发现对方和“那个地方”新来的女人是同姓,而意外发现了新同学母亲在干着苟且勾当。看着对方那副装出“优等生”的模样实在厌烦,才把这事情告诉杏子,又大声说了两句“东京来的转生学果然不一般啊”,果然平时跟在自己身边的那群人就都表现出“早就看不下去”的模样。

只是,她对煽动他人比自己亲自上场更感兴趣——这些人怎么想都太好懂了吧?尤其是自从发现姬野无论什么时候都像是在发抖,一副过度紧张、小心翼翼的模样时,她自己就彻底对这个人丧失兴趣了。哦,可能勾引男人的手段还不错,才转来没多久,那个黑木就对她入迷了,但可能还是脸的原因更重要一点……要不要提醒黑木呢,要不要给姬野的脸上划个口子呢?这些消遣的想法只在脑海中停留了一瞬,就因为无趣而消失得无踪无踪了。

就像现在,看着对方面临着“世界末日”的表情,明也没有亲自推动这一世界末日的兴趣。因为眼前这个人本来就软弱到像是什么时候崩溃都不奇怪了,仅仅推动理所当然的事情发生,令人兴趣寥寥——不过,姬野身上倒也不是一点有趣的地方都没有。

明又想到了那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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