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一声尖锐的乌鸦啼鸣骤然划破长空,瞬间打破了这份宁静,给原本祥和的氛围添了几分突兀。
岸边,一伙人正在稍作休整。
蹲在河边的女童,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清澈的眼眸中满是纯真与好奇,她专注地望着奔腾的河流,天真无邪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
一旁,是一位身形纤瘦的中年男子,他手持青竹钓竿,一袭长袍随风轻轻飘动,衣角微微扬起,通身散发着浓郁的文人气质。
不远处,一位戴着斗笠的妇人静静地坐在大树边上,面带温和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岸边的父女二人。
“爹爹,我好饿呀。” 女童的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莫急,等会儿鱼上钩了,咱们就有鲜美的鱼肉吃啦。” 中年男子轻声安慰道,语气中满是宠溺。
“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个不停啦。”
女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
“我好想快点吃到鱼呀。”
女童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想吃娘之前做的红烧鱼……”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茫然地望向水流湍急的河流上游。
“爹,今天的鱼怎么这么难钓啊?” 女童疑惑地问道,眼神中满是不解。
“附近有不少村民,如今世道艰难,大家都缺吃的,河里能捞的鱼都快被捞光了。” 中年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几天前,京城附近爆发的那场兵乱,犹如一场噩梦,将他的胆魄彻底吓破。曾经作威作福的衙门县太爷,竟在北宁兵的屠刀下,毫无还手之力,像待宰的牛羊一般,被无情地丢入滚滚河流之中,那场景至今仍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啊!” 他不禁在心底发出这样的悲叹。
身处乱世,生命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朝不保夕的日子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他至今仍不清楚京城如今是怎样一副情形,不过凭借多年为官积累下的趋福避祸的敏锐直觉,他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荆州避乱的艰难旅程。
前路漫漫,充满未知,但只要能远离这战火纷飞的京畿之地,哪怕一路荆棘,他也甘之如饴 。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鱼呀?” 女童的眼神里满是失落。
“要不这样,等咱们到了荆州城,你想吃什么,爹都给你弄来。” 中年人站起身,准备收起钓竿。
女童顿时愁眉苦脸:“到荆州?那还要走多久啊!”
“爹,不能放弃呀!你平时不是总教育我做事情不可半途而废嘛。” 女童紧紧拽住父亲的衣角,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
“好好好……” 中年人无奈地笑了笑,只得重新坐了下来。
一直没说话的妇人忍不住打趣道:“你要是着急,就下去捞捞,说不定还真能捞到一条红烧鱼呢。”
“哼!娘就知道骗我。” 女童转过身,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对妇人说道。
妇人则是掩嘴轻笑,眼中满是温柔。
“再也不跟娘说话了。” 女童赌着气,背过身去。
阳光轻柔地洒在宁静的湖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无数颗钻石在水面上跳跃。
女童百无聊赖地坐在父亲身旁,手指随意地拨弄着岸边嫩绿的青草,那青草在她的指尖轻轻晃动。
忽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父亲那支静静伫立在河边的鱼竿,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女童的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她猛地站起身,目光紧紧锁定在鱼竿上,心脏开始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
“爹,爹!鱼竿动了!” 她压低声音,声音里满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兴奋。
中年人费力地将鱼竿拉了上来。
咬着鱼饵的小鱼在空中不停地翻动着身体,它那呆滞的灰眼眸毫无生气,冷冰冰的。
男人看着这条瘦小的鱼,不禁心生失望,眉头微微皱起。
女童却兴奋地手忙脚乱,一把抓住小鱼,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爹,咱们有鱼吃了。”
她正准备笑着说些什么,忽然,她的余光扫到了手里的小鱼。
“啊!!” 女童惊恐地尖叫一声,猛地将手里的鱼丢在了地上,慌乱地后退了两步,脸上写满了恐惧。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怎么了?”
“爹.... 鱼.... 那鱼....” 女童颤抖着手指,指向地上还在翻滚的小鱼,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一直在旁休息的妇人也是连忙起身,快步来到岸边。
她没有理会一旁惊慌失措的父女,而是小心翼翼地拿起鱼,仔细地端详着。
突然,她神色一凛,一把从鱼嘴里揪出了什么东西。
竟是一截弯曲的手指。
“呕......” 父女俩再也忍不住,纷纷弯腰呕吐起来,脸色煞白。
妇人则一脸平静,淡淡地说道:“最近暂时别吃这条河里的鱼了,咱们也得抓紧赶路了。”
男人脸色凝重地点点头,也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斗笠妇人让男人赶紧去收拾行囊,然后带着女童便要离开。
女童忽然指着岸边,惊恐地叫道:“人!人!人!”
妇人急忙扭头看去。
在一处水草茂盛的河岸边,一个身影蜷缩在那里,若隐若现。
妇人心中一惊,心跳陡然加快,急忙快步走近。
眼前的景象让她大为震惊,那竟然是一个少女。
少女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湿漉漉的发丝还滴着水,几缕贴在她那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显得格外狼狈。她身着一件破旧不堪的衣服,勉强遮蔽着身体。
少女紧闭双眼,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的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妇人见状,急忙招呼一旁的女童:“快去包裹里找件干净的衣物来。”
说着,她解下斗笠,小心翼翼地抱起少女,朝之前自己休憩的树下走去。
斗笠被完全扯下,妇人露出了一张清秀明丽的脸,眉眼间透着温婉与善良。
萧钰已经醒了,只是她实在太虚弱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怔怔地盯着妇人的侧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救我……”
她勉强地睁开眼。天旋地转的视野中,一共出现了三个人影,看样子应该是一家三口。
从萧钰河里被捞起的那一刻,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湿透的衣物,毫无保留地钻进骨髓,仿佛无数根冰针在刺痛着她的身体。
衣服像是被施了魔法,紧紧黏在每一寸肌肤上,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那湿漉漉的布料在拉扯着皮肤,仿佛要将表皮生生撕下,那种难受的感觉让她几近崩溃。
“朕……”
她的声音太小,不仅面前的妇人没听清,远处的两人也没听清。
眼见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萧钰脸上越来越烫,她多年经受的宫廷教育告诉她闭嘴,可身体上的强烈不适感却逼着她哭着也要开口: “我要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