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偏北部的地区迎来了持续整整一年的暴雪天气,粮食储备和供应的状况逐渐恶化。
对于本就饥寒交迫的人类国与魔王国交界处居民而言,这是宛如地狱般的一年。
伯斯汀利用【主教】的权能聆听【神音】,却第一次得到了莫名其妙的答复:
“【uc207pr4f57t9】与【wea1344tasdf】接触,此后发动???形成领域性技能,并造成了寒流,未知干涉,error,error,error……”
应【主教】伯斯汀的邀请,当时已经成为了【魔王】的雷格,和他一起前往寒流的源头,去寻找灾厄的成因。
“或许这会成为关键问题的突破口——能够彻底地带来永世和平,创立没有杀戮的世界。”
伯斯汀满怀希望地说道。
雷格不置可否地随行。
伯斯汀和雷格顺着寒流的方向,来到传闻中的【被冰封的灾厄之镇】,据说已经有数位误入其中的人类丧命。
而根据其它逃得生天的魔族所言,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以小镇为中心,万米以内的世界都被定格,只有暴风雪在呼啸,掩盖着一切。
范围内所有的生命都维持在死前的状态,身上落满了晶莹纯白的雪,宛如雕塑般立于雪地。
伯斯汀看着前方三米处,那肉眼可见的冰蓝界限,皱着眉头对雷格道:
“这是【技能】的效果。果然是魔物吧。”
雷格摇了摇头。
“即便是之前我所斩杀的【龙王】,也不可能维持如此庞大的领域整整一年。冰雪系的成名魔物更是已经死伤殆尽,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有把握吗?”
“说实话,这估计不仅仅是单纯魔物释放的结界了,或许还和别的东西有关,而且……”
雷格笑了一下,没有把话说完,但伯斯汀明白雷格的意思。
他成为【魔王】之后,没有再杀死过任何一只魔物。
生命的本质都是一样的。这一点,雷格或许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明白。
“走吧,如果可以,先尝试交涉。能兵不血刃地解决就是最好的。”
两人踏入了【被冰封的灾厄之镇】之中。
身形没入冰蓝色结界的瞬间,便听见凌冽的寒风呼啸声。随着风声骤然间加剧,世界变为了的冰蓝色调。
狂暴的雪就像是刀片一样切向两人。
不似雷格可以凭借强大的恢复力而无视风雪,伯斯汀在周身张开了小小的护盾,简单地维持住状态,两个人便向着深处出发。
除了视野仍然有些受阻以外,其它并没有什么大碍。
世界寂静得可怕。
伯斯汀和雷格的口中不断地呼出热气,体内的热量也慢慢地流逝着。
地面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
时不时便能看到尖锐的巨大冰锥向天空突起,撕裂地面,泛着静谧的弧光。
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不尽的昏暗与幽兰,仿佛镜面一般的尽头。
“雷格,似乎有什么声音。”
“嗯?风声么?”
“不,可能是我这把老骨头的错觉吧。”
见雷格没有表示,伯斯汀摇了摇头。但两个人还是下意识地戒备了起来。
到了他们的程度,早已不会对任何异状轻心。
“加文!你又偷偷缺席朝会!明明是父王的骑士,还是这么懒惰!”
“啊……少主啊。你也来睡一觉吧。琐事太多,真是无聊死了。”
风中,陌生的声音和对话再一次飘扬过去,仿佛柳絮一样触不可及。
伯斯汀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或者出现幻觉,因为雷格也皱起了眉头,看向四周。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停下脚步。
越是往里面走,风和雪的声势却反而越发地小了下去——周身空间的压力倍增,使得每一步都变得吃力。
伯斯汀的护盾上已经落满了积雪,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巧的雪屋。
远远地,模糊的蓝色之间出现了村镇的遗址——两个人辨认出居民曾经活动的痕迹,越发加快了脚步。
一路上的尸骸越来越多。即便被埋葬在雪白之中,但雷格仍然能够凭借强大的感知,认出这些不会凋零的死亡。
不论是【魔物】,抑或是人类,都以挣扎的姿态冻结于冰棱之中——或是完整,或是撕裂,唯有惊恐的表情大同小异。
就连血迹都很清晰,仿佛刚刚洒落一般。
两人走入了村镇。
冰锥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狰狞。村民们如同蚂蚱一样被穿刺于其上,甚至还没有腐烂。
原本松软的雪面也开始变得坚硬,雷格低头,能够在如同荆棘一样的冰面上,看见自己面容的倒影。
“伊芙,伊芙,快过来,你看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少主……这个实在是有点太短了吧。”
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
雷格猛地一转头,似乎看见冰结房屋的后面有两个人影跑过。
而伯斯汀也看着同样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这是,幻境么……?”
“感觉像是意识的具象化。继续向里走吧,至少到这里还没有感受到拒绝的意思。”
或许是亡灵的低语,又或者说是别的东西。
冰蓝色的世界中仿佛总有一团迷雾,使得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冰冷的雪片落到了雷格的肩膀上面,瞬间就滋滋作响地化作了烟雾,看上去完全无法近身。
伯斯汀继续和雷格向着魔力的源头而去。
村镇之中没有地方可以落脚,因为寒气会顺着接触的部位缠绕而来——一不留神便会被冻结在原地。
两个人在残屋断瓦之间寻找着线索,同时观察那些不断涌出的幻象。
护盾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伯斯汀便用手拍掉了护盾上的积雪,保障视野的开阔。
周围不断出现的虚影似乎仅仅是幻象而已,与伯斯汀和雷格都没有关系。也许是灾祸的源头所创造出来的东西。
随着距离越来越接近,这些幻象在横穿房屋的冰晶之间生成,甚至从两人的身旁跑过,然后消失在原地。
伯斯汀看着身下结伴跑过去的儿童虚影,看着他们径直穿过建筑,不似有实体。
简直就像是看见了曾经失去的某些东西。
风中传来了孩童的笑声,就像是自己最初,在村子里的记忆。
那时候,人魔战争还没有爆发,自己也没有进入勇者的队伍,只是乡野之间,随处可见的孩子而已。
在迷迷糊糊之间,伯斯汀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看着已经布满皱纹的手指,恍惚间,好像变得年轻,又变得稚嫩。
“等等我。”
伯斯汀无声地张开嘴巴,看向远处手拉手跑走的朋友们。
那些黑影也似乎有了意识,转过头来看向伯斯汀。
幽蓝色的天穹化作了星光满枝,柳树的长缕于和曦春风中飘荡,无意间触及了上方的湖泊,满幕的银河长海便随之荡漾,尘寰不明,浮游水天哭泣。
前方的黑影们纷纷露出了纯白的牙齿与笑容,站在山坡上面,将编织出来草环丢向伯斯汀。
伯斯汀慌乱地过去捡,将冰凉的草环紧紧攥在手中。抬头再去寻伙伴们,却见他们一同扭曲了起来。
啊。
伯斯汀张开嘴巴。
然后便见他们四散而开,有的化作了成年的男子,有的成为了耄耋的老妇,有的四肢着地似猫似狗,有的长出枝桠,与柳树并肩而立。
伯斯汀如痴如醉地看着那一排柳树抚摸过天空的痕迹,墨色沉入了春水,于是有夜的寂静,点着逐流落叶。
脑海中像是有门扉逐渐打开。
这个世界的灵魂,是固定的。
原来忙忙碌碌,走走停停,还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角落,与想见的某人不期而遇。
神明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所以灵魂按部就班地转世着,在这个囚牢里面成为循环的一部分。
死亡是中转,这个世界,不存在死亡。
“创建一个没有杀戮的世界吧。”
伯斯汀看着面前的光景,如痴如醉地喃喃道,眼中尽是迷离。
“伯斯汀!”
下一瞬,雷格的雷霆便将一切都劈碎。
“小心点,这里的雪掺杂着魔力,会影响神智和情绪。”
“啊,啊,嗯。”
伯斯汀将手从头顶放了下来,轻咳一声,意识到嗓子有些沙哑。
为什么手会在头顶?是想要抚去什么东西吗?还是说想要遮挡住什么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