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道紫色轻纱帷幔后传出女人的娇笑,“去殿外候着就是了,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四女迅速跪着退至殿外。
“景儿,还不进来,在殿外站着作甚?”
卫文景将紫色袍服理顺,把紫玉令牌挂在腰间,才迈入大殿。
他向着帷幔深处重重叩首,“卫文景贻误战机,致使战局糜烂,功亏一篑,还请宗主责罚!”
“景儿,你何时有了这种觉悟?”女人撩开紫色轻纱,看向儿子,“被关了五百年,转了性子?”
“宗主,还请责罚。”卫文景长叩不起。
“你要什么责罚?我能有什么可罚的?”女人话语充满无奈,“傻孩子,你能平平安安回来,已经足够了。”
女人撩开帷幔走了出来,“景儿,还不起来,一直这样像什么话。”
她扶起卫文景,“看看你,都瘦了这么多,镇仙狱里一定很苦。”
“我有您给的护身玉牌,几乎没有受伤,那些同门才——”
女人将卫文景搂入怀中,“好好养伤,不要再让娘担心了,好吗?”
“···嗯。孩儿知道了。”
女人拉起卫文景,看向殿外,“听琴雅说,我们合欢宗来了客人,还是景儿你的好友?”
“相处很短,谈不上好友,只是孩儿能与赫连长老等人脱困逃离,全依仗李易道友一人之力。”卫文景如实回答。
“能逃脱东阳的镇仙狱,这人是个人物,琴雅,让他进来。”
李易双眼微眯,走入大殿。
这合欢宗大殿让他感觉十分难受,似是整座大殿灵气里充盈着妄念,对于他这种能敏锐感知天地规则变化的体质而言,无异于欲火焚身。不过还在他忍受范围之内。
“散修李易,拜见宗主。”
“李易?散修?我怎么觉得,你根本不是散修?”卫白薇手指微动,一条数丈长的紫绫从纱幔深处飞出,把李易捆了个结实。
“宗主这是何意?”李易心下一沉。这卫白薇怎么一点不按套路出牌。自己把她的宝贝儿子和四个长老送了回来,结果见面就被捆绑play?
卫白薇面上依旧和善慈祥,李易身上紫绫却越缠越紧。
这女人想试试我?那就给你试试好了。
李易在指尖凝聚出五只禁制尖锥,将紫绫撕开五道裂口,迈步而出。
卫白薇依旧微笑,一指点出。
四面八方万钧之力逼来,海量灵力在李易身体四周凝固挤压,要将他生生压碎。
李易丝毫不慌,双掌在身前划过圆圈,以破法禁制组合出一面圆盾。
卫白薇略有讶色,但并没有放松可怕的灵力威压。
这女人到底想看什么?看我的底牌?李易脸色阴晴不定。
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破法禁制再精妙,也难以有太大作用。
禁制盾牌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不断有盾牌碎片被吹飞,在李易身上划出血痕。
好像没招了。只能出底牌了。
秋铃是正经仙宗大派真传,洪肖岭是世界禁制规则化生,自己好像真比不了他们。李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血仙道血遁!
李易在灵力威压将身躯压碎的瞬间化作血雾,融入庞大的灵力之中,接着渗透到威压核心外,重新聚合身体。
“哈,哈。”李易喘着气。有些不对劲,以前动用血遁融入灵气,从没有这种燥热感。
越发燥热的灵力使他难以站立,半跪在地上试图调息。
卫文景大惊,“母亲这是何意?李易他是我救命恩人!母亲为何要出手!”
“景儿你只管好好养伤,这人暂时交给娘,如何?”卫白薇抚摸着卫文景的脸颊,“放心,娘不会伤他。”
“若是母亲要将我的过错迁怒于他人,不如直接惩罚我!”卫文景挣脱卫白薇的手。
“我家景儿确实成长了。”卫白薇欣慰的笑着,“景儿,还是好好休息。琴雅,带少宗主和他的朋友们下去歇息。”
“娘!为何要对李易出手啊!娘!”
卫文景不知道为什么,但李易自己或许有了点眉目。
严墨那厮根本不把魏圳和东极宗等人放在眼里,但偏偏提醒自己合欢宗的可怕,再加上严墨又教了自己血仙术传承···
卫白薇拍了拍手,“还不过来。”
李易身体机械地迈动脚步,一步一步走到卫白薇面前。
“我算是明白宗主为何要出手了。”李易苦笑。“不知血仙道子与合欢宗是何关系?”
“赤练使首座居然没告诉你?”卫白薇指尖抚摸着李易眉心血痕,“看来她还是对我抱着怨气呢。”
严墨,你个坑货。
“我还以为她再也不想和我有所瓜葛,没想到她还是念着我的。”卫白薇轻拍着李易脸庞,“送我这么一块好材料,我可不能浪费。”
好材料,不浪费?是要把我炼成丹药?李易试图挣扎。
卫白薇手指微动,李易只得乖乖站在原地。“对嘛,这才听话,我最喜欢听话的孩子。”
李易觉得自己像是金刚狼遇上了万磁王。
卫白薇嘴唇贴在李易耳畔,念诵道:
夫阴阳者,天地之枢机,造化之玄牝。乾刚坤柔,本自同根;坎离交媾,乃生真火。今述妙法,以虚极静笃为基,借雌雄相济之道,行魂魄颠倒之术。阳中孕阴,阴中生阳,形神俱化,共参太虚。此乃乾坤倒悬之机,性命双修之秘也···
李易的瞳孔逐渐涣散。
布豪,我好像着了道了。快来人救驾!有没有人救驾···
洪肖岭正在东天门广场上肆虐,黑风一过,所有靠近的法宝统统都被吸纳其中。“哈哈哈哈,多谢诸位师兄赠宝!”
秋铃提剑驾云,和一群执法弟子穷追不舍。
洪肖岭忽然停在半空露出身形,“这是怎么回事。李易那边出事了?”
寅时采东来紫气,导任脉以化龙髓;子时汲北冥玄精,通督脉而凝虎魄。左掌心画离卦,右足底刻坎纹,引三昧真火游走奇经,运九转寒泉灌洗八脉。待得坎离既济,自见泥丸宫中日月并升,黄庭穴内风雷激荡···
卫白薇的念诵声在洪肖岭耳边骤然响起。
“搞什么鬼?李易到底招惹了什么?”洪肖岭捂住脑袋。
秋铃一把将洪肖岭抓住放在身边,“你我掌心相对,以我灵力为主导,放松心神!”
她也念诵起来:
夜半风露起,独对星斗。以剑横膝,瞑目内观。见心宫有微芒似烛,以日轮真火饲之,渐化琉璃玉镜。镜中剑影流转,斩尽杂思妄念。至此,剑心通明如昊日悬天,照见八万四千毛孔皆生剑意···
一道道白金色剑影在秋铃身后浮现,呈现万剑轮转朝阳之相。
洪肖岭七窍冒出汨汨黑血,“别念了···师傅别念了···你们两个比拼紧箍咒呢?”
秋铃面色肃然,“对方所念,定是与我所学东极曜日通真诀品级相同乃至更高的玄妙秘法,你不要走神,静下心来。”
李易在合欢宗宗主大殿内盘膝而坐,口中念诵着卫白薇刚刚教他的经文。
“羽衣华,把我们的赤练使带下去。”
“是,宗主。”
李易乖乖跟着羽衣华走出大殿,周身灵力运转赫然与大殿内灵气运行轨迹相重合。
一条轻薄的紫色纱巾在眼前飘着,时不时有一阵风将纱巾吹拂,刮擦着李易的脸颊。
李易伸手将蒙住脸的纱巾取下,摩挲着,感受着纱巾那丝滑细腻的触感。
我在干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纱巾又是谁的呢?
手上的纱巾忽然又被不知何处吹来的微风卷起,再度蒙在李易脸上。
紫色轻纱将他包裹起来,令他如坠云端,纱巾里浓郁而诱人的香气让他无比陶醉,让他想要占有这条纱巾,把这柔顺滑腻而又香气袭人的纱巾彻底变成他的东西,变成他一个人的东西···
夫阴阳者,天地之枢机,造化之玄牝。乾刚坤柔,本自同根;坎离交媾,乃生真火···
李易睁开疲惫至极的眼皮。
脑袋里洪钟大吕的诵念声似乎随着自己的清醒而消散无影,但心中那股燥热却越发浓重。
“我这是在哪?”李易看着四周。
粉紫色的轻纱帷帐垂下,挡住房间床铺间的视线,自己正躺在雕花木床上。
李易赶紧翻身下床,他身上薄衫满是汗水凌乱不堪,一头长发也披散开来,发冠不知所踪。
自己该不会被合欢宗给···强了?
开什么玩笑!身为洪肖岭身体中最有主角气质的分身,怎么能如此屈辱!
李易运转灵气,还好,元阳仍在。不过为什么自己内心会有淡淡的失落感,果然还是对这种事情有一点点期待吗。
他手指卷着鬓发,思索起来。
合欢宗宗主与严墨之间明显存在不正当关系,卫白薇似乎能针对血仙血遁术···自己还是托大了,缺乏对危险的认知。这合欢宗真是南洲禁地,半点也大意不得。
李易脱下湿透的衣衫,从一旁的柜子里随意挑了件合身的粉紫色袍服穿好,熟练的将头发挽成发髻,拿起一根木簪就要插入发髻之中。
等一下,我在做什么?
李易有些恐慌。自己刚刚的动作无比熟练,像是已经做了无数遍。我不是秋铃,我是李易。
他审视起自己的灵魂,没有任何问题。
不,一定有问题。
以往被秋铃所影响,只会让李易的思绪里带上些秋铃的情感色彩,比如在做决定时偏向于秋铃的喜好,但绝不会像刚刚那样不自知地做出秋铃的动作。
李易在屋内来回踱步。
说不得只有试一试奥尔顿的办法了。他之前稳定本体洪肖岭的精神时就用了一回,操纵魂絮确实能影响到灵魂的状态。当时洪肖岭陷在过去的愤怒烦闷中无法自拔,李易抽出的银色魂絮就夹带着愤怒特有的泛红颜色。
只要抽出自己的魂絮,一看便知。
李易运转起魂絮编织术,小心翼翼从太阳穴处抽出一道魂絮。
是粉紫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