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二十二年四月五日,中正帝萧弘驾崩。次日,依先皇遗诏,太子萧钰于灵前即位,为遵先皇遗愿,新皇着孝服走完登基流程。

......

“皇上,臣给您献上一份大礼!” 一声洪亮的呼喊从殿外传来。

只见一位身形魁梧的大汉大步迈进殿中,此人正是禁军的殿前都点检安全忠,他双手高高举起一个红色包裹,声如洪钟般说道,“这是佞臣秦精卫的首级,臣已将他就地正法!”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良臣。”萧钰喜不自禁,急切地说道,“安卿,快,快呈上来!”

新任大内总管小博子,与萧钰多年来形影不离,早已成为他的心腹之人。

未等萧钰再次开口,小博子便心领神会,快步上前,双手稳稳地接过包裹,而后恭恭敬敬地呈递给萧钰。

萧钰伸手接过包裹,全然不顾手上沾染的斑斑血迹,小心翼翼地将它端正地放置在案几之上。

望着包裹中秦精卫那死不瞑目的头颅,萧钰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畅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肆意的大笑在殿内回荡。

他心中暗自想着,没了老皇帝的掣肘,如今想要除掉这老狐狸,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这些年,他这个太子当得实在是憋屈至极。老皇帝对他处处限制也就罢了,还得忍受秦精卫这奸臣的百般打压。

这老狗在老皇帝面前搬弄是非,致使他只能整日在东宫蛰伏,表面上浑浑噩噩,实则暗中积蓄力量韬光养晦,等待着翻身的时机。

若这对君臣真有治理国家的才能,将大梁江山治理得繁荣昌盛,他也能勉强咽下这口气。

可事实却是,他们既无治国之能,又偏要肆意妄为,短短几年间,就将原本太平的大梁国搅得内忧外患,满目疮痍。

真可谓是又菜又爱玩!

哎!跟一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政治!

好在如今再也没人能束缚他的手脚,他,萧钰,大梁的第十六位皇帝,将在登基之后任用贤能,勤政国事,外御北宁,内击流寇,让大梁再次伟大。

而他,也必将成为大梁国的中兴之主,名垂青史,被后世传颂。

就在萧钰徜徉美好未来,准备一展雄图的时候,一位小太监连滚带爬冲入大殿,跪在地上气喘吁吁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前线传来喜报,北宁军队被我军击溃,现已狼狈退至关外,短时间内再也不敢来犯。时值皇上登基,此乃皇上洪福齐天,从此我大梁江山将千秋永固。”

灵堂中的众人听闻此言,纷纷面面相觑,随即一同跪地,整齐划一地高呼:“大梁江山千秋永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好好好...”萧钰喜笑颜开,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平身。

这时,身旁传来小博子不合时宜的声音:“陛下,您没事吧?”

萧钰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小博子那充满担忧的神情。他缓缓扫视四周,只见一片素白,自己正置身于这庄严肃穆的灵堂之中。

萧钰席地坐在灵柩前,他容貌姣好纤细,状若好女妇人。

身旁的宫娥见陛下醒了,急忙上前,将他披散下来的青丝梳拢上去。

萧钰皱着眉头,揉了揉眉心,问道:“朕睡了多久?”

“回陛下,才半个时辰。” 小博子恭敬地回答道。

看着疲惫不堪的萧钰,他忍不住又劝道,“陛下,您要不还是再睡会儿吧?如今您已贵为一国之君,天下再没有人敢指责您懈怠的。您这般操劳,实在是有损龙体啊。”

眼前这位年轻的陛下,不过十三岁,在大梁一朝历代皇帝之中,登基时的年纪也算最小,少年天子之名,当之无愧。

再加上陛下早些年不得先帝宠爱,平日里的衣食没少被宫里克扣,导致如今的个头不算高。要是往后还日日这般熬夜,这身高…… 小博子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

“朕无碍。”

萧钰还以为小博子是担心自己累着,他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道,“国事繁重,如今秦贼尚未铲除,朕心中实在难以安宁。

按惯例,新皇需为先帝守孝,传统守孝期为二十七个月,但因国事从简,新君守孝数日后便开始处理政务。而对于渴望权力已久的萧钰来说,老皇帝刚一驾崩,他便在守孝期间迫不及待地着手处理诸多重要事务。

“要不还是再等等吧,秦贼在朝堂上根基深厚,党羽众多。若是逼得他狗急跳墙,万一......” 小博子忧心忡忡地说道。

“无妨,朕心意已决,不必再多说了。朕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就等着这老狗自投罗网呢。” 萧钰目光坚定。

整个京城的禁军早已被他派安全忠接管,他就不信秦老狗在此时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小博子见萧钰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在这深宫里多年,他早已明白一个道理:少说话,多做事。既然主子已经定下了计划,他作为下属,只需乖乖听从差遣便是。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这在宫规森严的皇宫内显得极为突兀,引得萧钰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心中暗自揣测,莫不是老皇帝一死,秦老狗便按耐不住,准备兴兵造反了?

“出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先皇丧期内喧哗?” 小博子沉下脸,对一旁的宫娥厉声说道。

话音未落,被派在殿外守门的宫娥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满脸惊恐。

不等小博子开口斥责,宫娥便扑倒在地,抬头望向萧钰方向,声音颤抖地说道:“陛下,不好了!侉…… 侉子打进来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听闻此言,萧钰勃然失色,满脸的难以置信,“朝廷五日前才接到军报,北宁军队仍被困在关外,怎么可能今日就出现在京城?”

“是、是真的…… 侉子已经打进来了!” 宫娥磕磕绊绊地说,“宫里的人都四散逃命去了,奴婢进来时一个也没瞧见...... 陛下您...... 您也快逃吧!”

小博子不信,快步走出大殿准备一探究竟,萧钰也连忙起身。

他注意到门外小博子的脸色忽然变得毫无血色,惨白如纸。

事实如何,已无需多言。

“陛下,快跟奴才走吧!” 小博子反应很快,急忙冲进殿内,转身拉起还发着愣的萧钰就往外跑。

萧钰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六神无主地跟着他跑出殿内。

那个小内侍说得没错,北宁侉子真的打进来了。

内殿一出,那些原本被隔绝在重重宫闱楼阁外的声音霎时清晰起来,北宁军的打杀声、箭矢飞射的破空声、宫人的哭喊声,还有火焰燃烧的噼啪作响声,交织成一曲惨烈的悲歌。

广袤的苍穹被染成了红色,但那并非红霞,而是熊熊烈火映照所致。

萧钰还在呆呆看着,又被小博子用力拉了一把。

“陛下快跑!”

萧钰刚跑了两步,突然回过神来,挣脱小博子的手,转身往反方向奔去。

“陛下!” 小博子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萧钰顾不上回头,只是像个疯子一样,一味地重复念叨着:“朕乃大梁天子!朕不能逃。”

他要到外朝去,北宁军已经打进来了,说明安全忠多半也已殉国了,他要在那里号召剩下的禁军与宫人与他一起拼死力争,他要召集天下忠义之士勤王护驾,他要守下这大梁江山——他萧钰不愿做亡国之君。

裹着焦臭味的热风从耳旁掠过,萧钰跑得太快,以至于头上的冠冕都不知丢到哪去了,他无暇顾及,任由头发肆意散开。

宫人们四处逃命,逃都来不及了,谁还会顾忌他这个即将沦为亡国之君的皇帝?

乾清门(外朝内廷分界处)已在眼前,外朝不远了,萧钰正要继续前奔,胳膊忽然受力,身体不自觉向一边歪去。

是小博子,他抓着萧钰的胳膊,强行把他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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