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蛛丝马迹与狐尾马脚

商队的马车碾过崎岖的碎石路，车帘外灰蒙蒙的天色压得极低，远处隐约传来雷鸣般的轰隆声。普罗会长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肥厚的指节敲了敲车厢壁：“前面是‘腐骨沼泽’，祈言者大人，劳烦二位多留神了。“

余悸掀开车帘一角，浓稠的瘴气如活物般在沼泽上空翻涌，枯木枝桠扭曲成爪状，仿佛随时要攫取路过的生灵。钟雨蜷在车厢角落，洛丽塔裙摆沾了泥点，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裙角的蝴蝶结。她忽然抬头冲余悸眨了眨眼，九条狐尾的虚影在身后一晃而过。

“收敛点。“余悸压低声音，指尖弹出一道灵力，将车帘彻底封死。

钟雨撇撇嘴，指尖凝出一颗水珠弹向余悸后颈：“紧张什么？这瘴气连我的狐毛都腐蚀不了——“

话音未落，马车猛地颠簸，拉车的双角马发出凄厉嘶鸣。余悸一把拽住钟雨手腕跃出车厢，落地时掌心已扣住桃木令牌。沼泽中窜出数条腐绿色的藤蔓，表面布满脓包状的瘤子，正死死缠住马腿。普罗会长连滚带爬躲到货物堆后，扯着嗓子尖叫：“是深渊食腐藤！它们只吞活物！“

“活物？“钟雨轻笑一声，指尖水珠骤然膨胀成冰锥，“巧了，我最擅长把活物变成死物。“

余悸的桃木令牌已化作残影，削铁如泥的锋芒将藤蔓齐根斩断，腥臭的汁液喷溅而出。钟雨旋身避开，冰锥精准刺入藤蔓断口，极寒顺着脉络蔓延，顷刻将整片沼泽冻出龟裂的冰纹。余悸趁机掐诀，一团炽烈火球轰入冰层，冷热交击的爆鸣声中，食腐藤化作焦黑的碎渣。

“配合不错嘛。“钟雨脚尖轻点冰面，狐尾虚影险些又要冒头。

余悸瞪了她一眼，转身查看双角马的伤势。马腹被腐蚀出森森白骨，显然活不成了。普罗会长肉疼地直拍大腿：“这马可是我花二十枚源晶......“

“省省吧胖子，“钟雨拎着裙摆跃回马车，“再啰嗦下一批食腐藤啃的就是你的肥肉。“

……

三日后，商队抵达灰烬城。这座依托深渊裂缝建立的边陲城镇，空气中飘着永不消散的硫磺味。余悸将兜帽压低，跟着普罗走进冒险者公会。布满划痕的橡木公告栏上，贴着张泛黄的寻人启事——正是他所在小队的集体画像。

“听说‘银鳞’小队半个月前进了第二重深渊，“酒保擦拭着沾血的酒杯，“昨天只有副队长罗伊回来，现在还在黑市诊所躺着。“

余悸瞳孔骤缩。画像中扛着巨斧的狼族少女，是他亲手从食人魔巢穴背出来的队友；而总是叼着草茎哼小调的精灵弓手，此刻在画纸上笑得没心没肺。

“带我去诊所。“他抛给酒保两枚源晶。

钟雨突然拽住他衣袖：“我也去。“

“你留在......“

“现在分开超过百米，我的魂体就会消散哦。“她踮脚凑近余悸耳边，“还是说，你想让我当众表演个魂飞魄散？“

……

黑市诊所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罗伊躺在手术台上，左腿自膝盖以下空空荡荡，绷带渗出诡异的紫黑色。见到余悸的瞬间，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陡然瞪大：“你还活着？“

“这话该我问。“余悸掀开罗伊的绷带，伤口断面萦绕着熟悉的黑雾，“深渊诅咒？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罗伊喉结滚动，突然暴起扣住余悸手腕！原本憨厚的犬族青年面容扭曲，獠牙几乎抵上余悸咽喉：“为什么你失踪后，诅咒就开始在队里蔓延？为什么唯独你......“

钟雨的冰锥贴着罗伊耳尖擦过，深深钉入砖墙。九条狐尾的威压稍纵即逝，却让罗伊瞬间僵直。“说话就说话，“她笑盈盈地把玩着第二枚冰锥，“别动我家祈言者哦。“

余悸甩开罗伊的手，视线扫过对方颈间——那里本该挂着小队每人一枚的龙鳞吊坠，此刻却换成某种刻满符文的骨制品。他装作整理衣襟，指尖悄然弹出一缕灵力。吊坠上的符文在灵力触碰的瞬间，泛起离枝特有的猩红微光。

“队里其他人呢？“他后退半步，桃木令牌在袖中蓄势待发。

罗伊眼神闪烁：“在深渊第三层的临时营地，但队长说......“他忽然痛苦地抱住头，“不能带你去！你是灾厄......“

诊所的门帘突然被劲风掀开。余悸拽着钟雨急退，原先站立的地面插满淬毒弩箭。五名蒙面人破窗而入，额间清一色烙着离枝的荆棘纹章。

“真是阴魂不散。“余悸冷笑，令牌化作流光绞碎最先扑来的刺客咽喉。钟雨旋身甩出冰链，将两名敌人钉死在药柜上。血浆溅上她雪白的洛丽塔裙摆，宛如绽开的红梅。

“小心身后！“罗伊突然大吼。

余悸猛然转身，却见本该昏迷的医师手握匕首刺来！千钧一发之际，钟雨的狐尾虚影暴涨，将刺客抽飞撞塌半面墙。这次动静太大，洛丽塔裙摆下真正的狐尾再也藏不住，雪白绒毛在血腥气中无风自动。

“魔物！“罗伊的尖叫撕破空气，“银鳞小队从不与深渊秽物为伍！余悸你果然——“

桃木令牌贯穿他的右肩，将未尽的话语钉回喉咙。余悸拎起罗伊的衣领，眼底泛起龙族特有的鎏金竖瞳：“告诉队长，我会亲自去营地找他。“

倒计时在视野角落闪烁：“11233...11232...“

钟雨整理好裙摆，狐尾早已收回。她踢了踢医师的尸体，从对方怀里摸出块离枝令牌：“追杀你的价格够买下半座灰烬城呢，小悸同学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呀？“

“闭嘴。“余悸甩去令牌上的血渍，“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诊所外开始下雨。混着硫磺味的雨丝中，钟雨忽然贴近：“刚才的狐尾......“

“没人会信重伤员的疯话。“余悸将她的兜帽扣严，“但你再露马脚，我就把你塞回令牌里。“

“好凶哦。“钟雨嘴上抱怨，指尖却悄悄勾住他袖口。倒计时的红光映在她瞳孔里，像深渊永不熄灭的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