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断掉肢体,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完成止血,更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开始再生。
不,再生这件事情本身就十分匪夷所思,因为安娜在大陆上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她从没有听说过哪个人具有再生的能力。
这样的能力,与人族毫无关系,哪怕是那些超凡者也是一样。
贝勒米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娜来不及多想,便提着刀再一次欺身而上,她必须赶在男人再生完成之前杀掉对方,否则她之前建立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更坏的情况下,这场战斗一旦陷入持久战,没有再生能力的安娜必然会逐渐落入下风。
她又一次双手握刀,然后朝着男人的脖颈挥去,她刻意从男人的右边挥下,就是为了让只剩下左臂的男人难以招架。
但是贝勒米比她想象中还要难缠,他顺势侧过身体,避开了少女的攻击,随后随意地往身前一刺,将少女逼开。
看上去,他虽然管用右手使剑,但他并非完全不会使用左手。
就在两人拉扯的这几秒钟,贝勒米的手臂上的肉芽又开始蠕动,看上去十分恶心。
那些肉芽逐渐开始分化,产生不同的层次,形成不同的组织,逐渐开始填补袖子之下的空白。
安娜的心中紧张起来,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因为男人的再生能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快。
按照现在这个架势,要不了几分钟,男人的手臂就会再一次变得完好无损。
而且足够快的再生速度也意味着,那些逐渐给对手制造伤口,从而积累优势的打法,在男人身上将不再适用。
必须一击制胜。
安娜的攻势又一次凶猛起来。
下劈、横扫、斜砍,每一刀都带着巨大的力道,让男人完全无法接下,只能不断闪躲。
安娜的挥刀速度越来越快,她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宛如狮子一般健壮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支撑着凶猛的攻击。
是的,她的父亲是天才炼金师,而面前的仇敌又是个具有再生能力的超凡者,他们都有着上天眷顾的才能。
但那又怎样?
在光明海混迹的几年,已经让安娜从一个迷茫的女孩,成长为一位独当一面的船长,她就是这样靠着锻炼出来的蛮力,以及形成本能的技巧,一路摸爬滚打到现在。
超凡者,她并非没杀过。
现在也只不过是多一个。
大量空气快速灌入肺部,让她感到极度的不适,肌肉酸痛的感觉早已经到达顶点,仿佛再用力下去,它们就会绷断。
但如此拼尽一切的攻击并非没有成效,贝勒米闪避的速度已经开始逐渐变慢,后退的步伐也开始紊乱起来。
直到他因为身体不稳而开始摇晃之时,一切的平衡都被打破。
就是现在!
一刀。
安娜砍中了男人的右肩,沉重的弯刀下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
男人似乎打算用身体卡出她的弯刀,于是她猛地向后一抽,打破了男人的图谋,然后再次挥砍起来。
两刀。
安娜砍中了男人的左腿,制造出三指深的骇人伤口。
贝勒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他的动作反而带动了腿上的弯刀,使得皮肉完全被翻开来,渗出大量的血液。
遭到这种重创的贝勒米已然没有闪躲的力气,他的步伐变得踉跄,细剑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招架着,但实际上完全挡不住少女的攻击。
但安娜的情况也非常不好,她的胸腔传来剧烈的疼痛,手臂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每一次挥刀都有种异样感,感觉也开始变得迟钝。
但她相信贝勒米的情况比她更糟,而现在就是坚持到最后,直到夺走宿敌生命的时刻。
第三刀。
安娜榨干身体中的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男人的脖颈砍去,这一刀的力量与速度,要比以往的挥砍还要夸张,遍体鳞伤的男人根本没有闪避的机会,只能被这一刀夺走生命。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银白色的锋芒映照着少女炙热的怒火,划破尚未消散的薄雾,仿佛这片阴暗天空下最为刺眼的存在。
但,
男人躲过去了。
贝勒米早就预料到少女会有力竭的一刻,所以他佯装招架不住,以重伤为代价干扰了少女的判断,从而骗取出她的最后一丝力气。
他的速度突然变快,尽可能地回避着沉重的锋芒。
噗嗤!
弯刀没有如期砍在男人的脖颈上,它划过男人的胸脯,撕裂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但短时间内并不致命。
在攻势消散之前,紧接着又是一道银光划过空气,制造出细微的破空声。
但这一次,是来自于贝勒米。
噗!
细剑的末端贯入少女的腹腔,沉闷的响声过后,是飞溅的血花。
安娜的身体猛地颤抖一下,刺痛伴随着腹部的异物感刺激着她的神经,让本就耗尽一切的她几乎昏死过去。
但她还是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再度砍向男人的脖颈。
她成功了。
但早就精疲力竭的她再没有斩断一切的力量,手中的弯刀只不过破开了男人脖子上的皮肉,便再难寸进。
弯刀,最终还是从少女手中滑落。
“......”
贝勒米拖着早已不成样子的残破身躯,注视着倒在地上的少女,一向冷漠的内心依旧没有丝毫波动。
他赢了,少女最终还是在赌上性命的博弈中败下阵来,正如同她的父亲那般,倒在他的诡计之下。
而现在,是时候该结束这场战斗了。
贝勒米艰难地将细剑从少女腹部抽出,猩红的血液伴随着破碎的内脏涌出伤口,但他并不在意。
他提起细剑,缓缓站起身,眯起眼睛。
目光沿着剑柄,一直到悬挂着的剑尖,最后再到少女的脖颈,三者成为一线。
只要这样刺下去,他就会永远少一位不死不休的仇敌,之后再杀掉被自己下属拖住的白发少女,这场闹剧就暂时结束了。
结果本该如此,而贝勒米的手臂已经开始发力,只需要不到一秒的时间,这柄细剑就会穿透少女的喉咙,让她无力回天。
但命运颠扑反转,从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满意。
贝勒米也不例外。
淡蓝色的流星穿过海洋,随后从水中一跃而起,直接冲向海盗船上的两人。
嘭!
贝勒米只感觉到被某种高速移动的物体冲撞,浑身的血液都在冲击下停止流动,大脑也因为失血与冲击而眩晕。
他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击在甲板上,脖颈被掐住,窒息的感受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大量的海水拍在身上,咸腥的液体渗入深可见骨的伤口,带来难以承受的刺痛。
怎么......回事?!
一向冷静的贝勒米感觉到事态完全脱离掌控,不知从何而来的袭击打碎了他对于成功的幻想,也让他前所未有地恐惧死亡。
颤抖的目光向着上方望去,有着淡蓝色长发的娇小女孩此刻正在他的身体上方,她的膝盖压住了他的胸脯,细弱的手掌掐住了他的脖颈。
贝勒米尝试着用最后一丝力气挣脱,却发现女孩有着超乎想象的巨力,深不见底。
如果说安娜是一头发疯的狮子,那女孩就是狮子所站立的大地,完全无法撼动的沉重力道,让贝勒米第一次感受到绝望。
她到底是谁?!
大脑一团乱麻的贝勒米再没有思考的耐心,他向着女孩的的脸庞望去,眼中充溢着恐惧与不甘。
他看到了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以及一双淡蓝色的双眼。
“??!”
虚幻的白色泡沫与眼前浮现,耳边响起人鱼的歌声。
漆黑的海洋倒悬在空中,深红与苍蓝的星系在脚下旋转。
超越凡种认知的隐秘侵入男人的脑海,那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陷入了真实,也理解了疯狂。
“......”
茜拉特尔松开手掌,沉默地望着男人不断在地上打滚,呜咽声伴随着笑声不断从他的口中传出,泪水混合着鼻涕,玷污了他曾经辉煌的一切。
她的目光落在倒在血泊中的少女身上,星辰般的眼眸中浮现出歉意,随后缓缓闭上。
“抱歉安娜,我来晚了。”
茜拉特尔再一次按住发疯的男人,强行将其挪至少女面前,然后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动弹分毫。
将地上的弯刀捡起,轻柔地放在少女手中,细弱的手指逐渐攀上少女的手腕,帮助她握紧手中的武器。
茜拉特尔握着这柄弯刀,同时也握着少女的手掌,将血液浸染的刀锋放至男人的脖颈处,然后缓慢拖动。
一下、两下,沉重的力道迫使着不再锋利的弯刀,来回在男人的皮肉上切割着,发出微弱而瘆人的响声。
咯吱、咯吱......
“啊!啊啊啊啊啊啊!”
淡粉色、红色、最后是白色,剧痛与死亡的危机让男人本能地开始挣扎,而他的喉咙已经破碎,只能发出嘶哑的哀嚎。
在女孩面前,一切都失去意义。
如同他卑劣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