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于被恒星光集中照射灼烧数百年的能量，在这座昔日无比繁华的影视之都正中央开辟出了宽度超过一个街区的焦痕，抹去了范围内的所有文明痕迹，甚至将深埋地底的无数管线都翻搅出来，只有那些漏电漏水的断口证明这里曾经是人类的地盘。

人偶集合体——当然是不复存在了。

庞大畸形的身体在瞬间就被蒸发殆尽，烙印在附近的高楼墙面上，变成了一具朦胧的影子。

而在幸存的城市街道中，一度被大导演强制纳入联觉网络操控行动的水都市民和人偶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茫然无措地呆立原地。

炮筒解体后，法艾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莉姆莉尔连忙去扶她。

“怎么样？”

法艾的脑袋无力地歪斜过去，像是雨夜死在主角怀里的悲情配角：“感觉身体被掏空……”

“还有力气玩梗，那就是没事了。”

也许是一口气消耗了太多魔力、而魔力就是法艾的身体组织的缘故，当作浮游机发射出去给恒星照射辅助定位的两支手臂没有立刻复原。

法艾摇晃着肩膀下面短短的肉球，莉姆莉尔会意地把她公主抱了起来。

她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色毛衣，手臂部分和浮游单元一起发射出去燃烧殆尽了，所以现在是无袖毛衣。材质和版型共同将无法忽视的身体曲线勾勒了出来，看起来柔软而饱满。

“呃，我是觉得背一下就够了。”

“你就是我的公主啊。”

“这么油腻的话跟谁学的？”

“老妈。”

“她会说这种？？”

“另一个老妈。”

唉，又是银发魔女的家务事。

法艾知道自己只可到这里不可再前进了。她只能乖乖把脑袋靠在了莉姆莉尔发展落后的丘陵地区，感受着仅有自己三分之一左右的海拔。

莉姆莉尔难得抱到一次这么乖的法艾小姐——肩膀窄窄的很可爱，也没有手臂到处乱伸碍事——某种不该出现的掌控感和施虐感便让气氛暧昧起来。现在无论莉姆莉尔对法艾小姐做什么，暂时失去双臂的可怜魔女都无法反抗，甚至因为平衡性改变，想跑都跑不快……思考这些的结果就是她没发现法艾露出了微妙的笑，目光在她某个部位上游移，正想着非常失礼的事情。

小白在旁边看得脸红红的，转开头道：

“既然最大主犯已经就地伏法，水都星模因诱拐案件也可以进入收尾阶段了……银河警场会接管这颗星球，收押其余涉案工作人员，帮助被诱拐的游客回归社会……而我会成为第一个例子，向他们证明就算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也依然可以继续创造自己的价值。”

“那就麻烦你了。”

法艾很官方地说道，小白就立刻点点头，逃也似地从楼梯间离开了。

就像莉姆莉尔没注意到法艾盯着她胸看一样，法艾同样也没注意到莉姆莉尔向下俯视她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像是隐藏在丛林中的野兽。

那份血脉中的冲动来自另一位语焉不详的母亲，她曾经是如何对待银发魔女的，就是莉姆莉尔如今想怎么对待法艾小姐的。

正好小白已经逃走了，就直接在天台上把事情办了，趁着法艾小姐无法还手，把她当成一只会叫唤和扭动、会自己分泌液体的卧室玩具。

她一定会欲拒还迎，被动接受女性自我的最后一个隐秘部分，会梨花带雨地求莉姆莉尔不要那么做、会说再这样她要生气了，但始终不忍心真正对莉姆莉尔生气。因为是小妈妈嘛。

但是来自银发魔女的超人理性压制住了这份冲动，让莉姆莉尔有多余脑力思考：是不是模因或者逆模因又偷偷影响她的精神了？

还真是。

只要意识到就可以察觉到，无中生有地怀疑世界是对抗模因最简单粗暴的措施。

“法艾小姐，夜莺的友谊魔法失控了。”

“欸？啊，还真是！”

暧昧的气氛瞬间消失。

在天台上打野战的想法果然是被催眠了……至少要等回到飞船上吧，莉姆莉尔想。

“同样是精神暗示，为什么我的是让别人觉得很眼熟，你的是让别人想艸你？”

“可能那方面的欲望会让唱片更好卖吧。”

想想夜莺消失前一周所说的话吧。

【你不要误会哦，我可是很清白的。是「姬」，公主的意思，不是鸡。】

两人于是下楼，去拉面店向莲汇报工作。

莉姆莉尔看着擦肩而过的人群，一个想法忽然浮现在脑海中：“法艾小姐，你说如果我们现在登录《新吉原狂歌》会怎么样？”

“会登不进去吧？服务器都没人维护了。”

“那样的话阿灯早就打电话过来了。”

莉姆莉尔从亚空间口袋取出两人的游戏头盔，法艾没有手接，就直接扣在她头上。

“我还没看过艺伎打扮的法艾小姐呢。”

“是这个目的啊？”

法艾被她的无聊程度震惊了。

到了拉面店附近，莲正站在门廊下眺望着街道。看到两人出现，她简单说了句辛苦了，让她们进店里去，自己却没有跟上。

“她是在告别呢。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坐着轮椅的枫——很可能是第一个突破联觉网络的演剧人偶，把什么东西隔着桌子扔给莉姆莉尔。

那是……一大袋入浴剂。

“土特产。据说可以还原宇都宫和吉原等地的温泉，具体效果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毕竟那两口温泉早就枯了。”

“谢谢了……你们打算怎么走？”

枫拍了拍旁边的承重柱。

“？”

忽然，地面摇晃起来！

整间南船座拉面店就在摇晃中拔地而起！

“就这么走。”枫说。

“有计划去普朗克见一见另一家南船座拉面店吗？”法艾问道，“我本来以为你们是山寨，后来以为我家那个是山寨，现在看来两家的菜单和口感几乎一样，好像谁都不是山寨，也许其中有什么特别的往事呢。”

“嗯，也可以吧。现在还没想好。”

莉姆莉尔收好入浴剂，说了游戏头盔的事情，枫就让她们随意使用最里面的宽敞卡座。

法艾的手臂终于长回来了，看着烧焦的毛衣袖口一阵心疼，唉声叹气地登录游戏。

…………

进入游戏的时候，界面好像不太正常。

角色选择界面只有【谷雨】这一个角色，但背景图却变成了朦朦胧胧的灰白色。但除此之外功能一切正常，按下登录按钮，2D画面崩碎剥落，露出了沉浸式游戏的城市场景。

同样笼罩了一层灰色滤镜。

法艾低头看了看自己，依然是穿着艺伎职业的新手套装，想必整张脸也自动画上了精致的惨白死人妆面。她尝试和路边的座椅交互，却坐不上去，穿过模型一屁股摔在地上。

【你死亡了，接近尸体以复活】

“死亡？离线状态也会死亡？”

有点奇怪……

查看好友列表，莉姆莉尔和安娜都在线。

距离上次登录体感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也就过了几天时间。几天前还在规划着练生活技能给安娜她们开荒副本省钱，几天后连服务器所在星球都一锅端了。

安娜在这短短几天时间里，竟然已经练到了和本地人莲前辈同一梯队的15级，转职成了黑客的上级职业之一【人偶师】。

回去真得叫她别熬夜了，法艾想。

手还没挪到右上角关闭键，安娜的名字就越过莉姆莉尔跳到最上面，闪烁起了新消息提示。

【法艾小姐也上线啦】

【怎么突然死掉了？】

“你问我，我问谁……”

法艾嘀咕着，随手回了一句待会儿碰面，就去找自己的尸体复活。

不过，既然已经算半个老玩家的安娜都觉得角色突然死亡很奇怪，那说明在法艾下线期间，【谷雨】这个角色遭遇了不正常的事情吗……

虽然艺伎职业本来就和其他职业不太一样就是了，连ID都包分配，还有怡红院的离职证明，真的就像是生活在新吉原市的一份子，而不是随时登入登出的玩家。

地图上有尸体所在位置的指示方向，法艾就跟着箭头一直走。

然后，她来到了一片废墟旁。

城市道路毫无征兆地中断，前方只剩下数米深的焦黑凹陷，堆积着房屋的残骸。放眼望去，就像被一道激光灼烧犁了一遍。

尸体坐标就在废墟之中。

激光……？

“……我？难道是我？”

前脚法艾在江户城打出一发横断大地的恒星照射，后脚游戏里在江户隔壁的新吉原市就跟进了这项地貌改变，该说不愧是水都人的工匠精神呢，还是……

“这里是——现实？”

法艾忽然感到寒意刺骨，如坠冰窖。

从一开始，所谓的VR沉浸游戏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头盔的功能其实是把玩家的意识信号跃迁到水都星本土，灌注到城市里某个全新生产的人偶素体之中——

那些真实的感官反馈，富有生活气息的城市地图，极高自由度的行动抉择，都有了解释。

“那么，如果现在回到江户的拉面店，找到我原本的身体……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