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大早忙到出现了晚霞。看见黑木拿手对着天边比了个框,姬野就用挂在胸前的相机拍了下来。递给黑木看后,他说,我们拍的是同一片景色呢。语气里有点晕乎乎的,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或许目之所及的范围是整片天空也说不定,只要姬野为小小的一块空域留影,便定格了二人所在的此时此刻。

在石椅上,有的同学已经两颗脑袋靠在了一块,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黑木困得明显,姬野便不再说什么,也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了他。因为熬夜严重,姬野白天的精神其实一直都不太好,但也许是因为平素都很难睡着的关系,只要强打精神,姬野会比一般人更耐困一点。迷迷糊糊的黑木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靠在喜欢的女生身上,随着睡意而微微晃动的脑袋,最终完全倒向了姬野。

有人看向他们,姬野强忍异样地回之一笑。姬野在心里用一种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语气开口了:这两个人一起做傻事,形影不离,男生靠在女生的肩膀上睡着了,真像所谓的“青春”啊。可是,姬野却有些想哭,这不是洁白的,满足或感动的泪水,而是误食柠檬时逼得眼睛流泪的那种酸涩。所有的一切都是误解,自己一厢情愿的感动是那么脆弱,她变得越来越害怕黑木知道有关于自己这个人的真相时会厌恶自己了。

这种厌恶仿佛由未来传递到了现在,姬野为自己享受着对方的睡颜而感到羞耻。她想叫醒对方,假装出困惑的表情说,你睡着啦?可是,对方毫无防备的酣睡,又令她意识到这种想法是多么自我。没错,至少在这须臾,让精疲力尽的男孩子,好好恢复精神吧。

——老师还在打电话,山脚下还不见大巴车的影子。少女出神地望着一天里最末的一点夕阳,期盼着须臾成为永恒。

……

犬山拍了拍黑木的肩膀,黑木疑惑地回过头去,手边没有足球的少年似乎比平时要更活跃。是因为没有值得做的事,而开始关注周边了吗?他说,在回程的路上,可不要又靠在女孩子的肩膀上睡着哦。说着,他促狭地对姬野眨了眨眼。

哎呀,睡着后的事情可难说呢。一开始没有脸红的少年,随着自己的话语而渐渐闹了个赧红,就像是还想要睡在女孩子的肩膀上,就像是还眷恋着女孩子的柔软。黑木偷偷看向姬野,仿佛想要从姬野好看的脸上挖掘出一点想要的迹象,既像是害羞也像是苦恼,更像是自己的妄想。

姬野的笑容令黑木陷了进去,他发现这既不是出于礼貌的挂在皮肉上的弧度,也不是发自真心或掩饰害羞的微笑,而是一个让他看不懂的谜团。他一方面因为对方的笑而开心,一方面又感到心底里浮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这难过不应该是他的难过。

姬野说,黑木太累了。她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黑木的疲惫,而对某种暧昧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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