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天台，夜风很大，可是这些绑在鱼线上面的小铃铛却纹丝不动，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从“做法”开始，方杰就很好奇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还想去用手拨弄鱼线，看看这些是不是假的铃铛，结果被张大师瞪了一眼。
用张大师的话来说，这些鱼线一般的风是吹不动的，只有阴风才吹得动。
也就是说，只要这些铃铛响了，就说明有脏东西来天台了。
张大师心里很清楚，一个能轻松杀死两个成年男人的厉鬼，必然不简单，即便不是红衣，也快要到红衣厉鬼这个级别了。
他接这个活，只是想搞点钱花。
他可不想有命挣钱，没命花钱。
“哼，想出来，不可能。”
在画纸上勾勒出厉鬼以后，张大师用红色毛笔在自己额头以及双眼角三个位置分别点上一笔。
“画地为牢，起！”
他把毛笔举起同时紧紧闭上双眼，另只手在桌面一拍，法坛上一张画纸飞了起来。
张大师明明闭着双眼，抬起的手却能精准点在画纸上的“生门”位置。
画纸上画的依旧是方璃的家，生门并非是客厅大门，而是阳台窗户。
所谓的生门，也就是出口。
想要从这个房子里出去，只有从生门走，否则永远也走不出去。
方杰在一旁看着，他也尝试用手机把这一幕给录下来，结果手机摄像头打开以后只有黑屏。
准确来说他把手机对准法坛以后，就好像直接失灵了一样。
他也就干脆不用手机去录了，也没那个心思去拍。
对他来说这等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过去十六年所构建的三观在此刻破碎一地，他一开始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江湖骗子而已，没想到是真有这东西。
也不对，对方始终没有自称自己为道士或者和尚一类的角色，始终只是说他是个“画匠”。
方杰在看着半空中那张定格的画纸，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懂张大师刚才所说的“画地为牢”是个什么意思。
但他能看见画纸的中心有一个明显的黑点在移动。
他擦了擦眼睛仔细一瞧，确定那并不是一只虫子，真的是画纸上面的黑点在移动。
这黑点每移动到一个位置，那个位置都会被张大师用毛笔一点。
张大师此时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看得出来有些勉强。
·
·
“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江宁第三次将客厅大门拽开，可是面前只有一片黑暗。她穿透了这片黑暗以后，没办法出去不说，反而会回到这个房子里面。
好比这扇门的后面连接着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房子。
陈江宁仰头看着天花板，身体直接冲了上去，很轻松就穿透了过去。
然而就和开门一样，不论她从什么地方尝试离开这个房子，最后都一定会回到这间房间里面。
而且她很确定，这个房间不是虚假的也不是幻象，她是真的又回来了。
她从天花板穿过去，那就会从客厅对应的地面位置穿回来。
如果只是头穿过去，没办法看见外面的情况，睁开眼能看见的只有一片黑暗，只有整个身体都穿过去才能看见东西。
连她的怨念在那片黑暗里都没办法扩散。
“这是墨水的味道？”
陈江宁不再和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她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思索着点点滴滴的细节。
她身体虽说是厉鬼，但是感官上面和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如果她想，她能拥有痛觉和味觉。
穿透墙壁的时候，她就能隐约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一开始她还想不起来是什么，等她回到方璃的卧室，看见方璃放在柜子上的书籍时才猛地想起来。
“墨水……墨水……”
陈江宁柳眉紧皱，如果说她穿透墙壁以后所看见的黑暗是墨水的话，那自己出不去的原因和墨水又有什么关联呢？
一边思索着，陈江宁再次来到床边。她看着方璃，发现这丫头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了，她脸上似乎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同时额头上开始有些细汗冒出，包括她双手紧紧抓住床单的动作就看得出来，她是在做噩梦。
当然，是不是梦就不好说了。
陈江宁现在基本能肯定，方璃的魂魄一定就在这个房子里面。
她能隐约感觉到方璃就在周围呼唤她。
只不过自己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自己。
很有可能，方璃的魂魄也是被那些包围着房子的墨水给控制住了，而且也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情。
方璃的这个反应算好事也算坏事，这至少证明她的魂魄还“活着”，如果她现在麻木了，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才是真危险了。
“对方既然有实力控制住方璃的魂魄，那为什么不直接灭杀呢，是这个能力有限制，还是对方能力不足？”
“对方又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房子里杀了方璃？”
是不敢进来，还是进不来？
灭杀灵魂，倒也不用非得这个人亲自动手，利用鬼魂更简单直接。
就也就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一直都能感应到同类的存在，而这个家伙就在还一直徘徊在门外。
陈江宁已经理清了思路，可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
就比如，假设方璃现在被困在了对方的精神世界亦或是幻境之类的东西里面，那自己在现实中，怎么才能救出她呢？
·
·
房间里的灯全部都熄灭了。
像是停电了，因为窗户外面的世界也是一片黑暗。
方璃翻身下床，身上披了一件衣服，坐在轮椅上。外面的砸门声还在不停传来，她忽然有种冲动，那就是打开门，接受命运。
突然失去了陈江宁，这反而比这两个月来的所有打击都要大，也有可能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当她拉开窗帘的一瞬，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窗外是一片黑暗的世界。
而窗户上，此时挤满了大大小小的人脸，这些脸紧挨在一起，挤到脸皮都有些变形，本就发白胀大如同巨人观的脸凑在一起，足足几十张，一眼看去，如同无数人脸泡泡，男女老少皆有。
这些脸在看见方璃的瞬间，几十双滑腻灰白的眼球咕噜一下转了过来，同时看向她。
有些脸满面怒色，有些脸表情惊喜。
他们大张着嘴巴，一口口满是不明恶心粘液的黄牙。
嘶吼着，怒骂着，哭泣着。
无数嘈杂的人声都快冲破了方璃的耳朵。
“开……门……”
“快点……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