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是援军来了吗？”
【教皇】看着城墙上飞奔而来的侦察兵，能够明显地发现其脸上的喜色，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而周围低沉阴霾的气氛，也随着侦察兵的靠近，逐渐有些融化开来。
伤残的士兵，裹着染红血色的纱布，眼神中似乎都恢复了些许神采，全都注视着侦察兵逐渐靠近的身影。
“是……是克萨诺斯帝国的军队，从西南方赶来的！”
侦察兵似乎已经等不及要汇报喜讯，还没有来到【教皇】的跟前，便扯开喉咙大喊起来。
整个城墙的防卫队都为之一振，让因为战隙而安静下来的战线变得又一次热闹起来。
这个时候，就是要这样的动作。
“是【剑圣】大人那边的增援吗？”
“太好了……总算来了！”
“附近的国家都已经灭亡了，还以为肯定已经等不到增援了。”
士兵们互相都露出了笑容，互相交谈和庆贺着。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主教】伯斯汀通过塔柱内旋转的长长台阶，急急忙忙地走了上来，站在了满面皱纹的【教皇】身后。
对着虽然仍旧破败，却能称得上是焕然一新的城内气氛，他露出诧异的表情。
这里是教皇国最后的堡垒，集结了所有的兵力，誓要从北方无休止的魔物浪潮中守护住信仰。
邻国已经全部在攻势下陷落，【剑圣】与【黑剑】也因为和【三魔将】之间的战斗而身负重伤。
原本勉强支撑的界限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内便全部沦陷，失去强者制衡的战场成为了蹂躏的地狱，哀鸿遍野。
即便早已经尽力疏散群众，然而惨叫声依然不绝于耳——没有人敢想象陷落区幸存者的遭遇，只能当作里面已经全无活人。
“是克萨诺斯帝国那里的军队，增援来了。”
【教皇】的眼睛紧紧盯着地平线的方向，沙哑而苍老的声音慢慢传出。
伯斯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也发现了飘动的旗帜，以及密密麻麻的人头。
看起来确实是人类的军队无疑。
【教皇】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伯斯汀。
“你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感想呢，伯斯汀。”
“是啊，【教皇】大人。”
伯斯汀眯着眼睛，同样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反而一直盯着远处整齐行军的军队瞧，就像是在发呆一样。
“那是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军队啊。”
【教皇】闻言，脸上的喜色稍微褪去。
“这是何意？”
“克萨诺斯帝国与圣代王朝刚结束战争，按理来说不应派遣如此大量的军队到外地支援——这是伤本的行为。”
本来各自派遣强者就已经是协定的一部分了，那是足以影响战争走向的人物，在此之外的任何多余行为都只会不利于国家。
而且这对于伯斯汀的计划也并非好事。
虽然作为【主教】必须要和教皇国一起固守到最后一刻，但伯斯汀早就已经和雷格串通过了，最后会“死里逃生”地回到后方。
如果这个教皇国不毁灭在这里的话，自己会很难办呢。
“人是有信仰的，伯斯汀。即便殊途，亦会同归。”
“我认为信仰无用啊……不过是作为【主教】该坚持的词句罢了。”
“你这可不是主教该说出来的话，被民众们听到了，影响不好。”
“所以我现在只和你说而已。”
伯斯汀和【教皇】对视了一眼，互相露出知根知底的淡笑。
“是啊……这个世界可不存在什么神。”
【教皇】收敛起表情，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用手轻抚眼角的皱纹，然后看向阴沉沉的天空。
下方的士兵都吵吵闹闹地等待着克萨诺斯军队的到来。
“去问问【剑圣】大人的意见如何？克萨诺斯会行这种仁义之师，简直就像是做梦。”
“他休息的时候不准任何人打扰，伯斯汀，就连你我也是一样，现在所有人都日夜期盼着他和【黑剑】的痊愈，更不敢叨扰他们。”
远处的军队逐渐地逼近了。
不同于守军的欢欣鼓舞，远处来的援军全部都面色肃杀，眼神凶猛，散发出不同寻常的气势。
但守军没有人发现这一点，都在为能够松一口气而庆幸。
但在这个时候，下方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吵闹了起来。【教皇】还在看着远处的军队发呆，所以伯斯汀便自己走下城墙，去看看吵闹的源头。
塔柱内长长的旋转台阶，就像是永远走不到底一样漫长。
伯斯汀走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后，走到了底层，走出了没有门的塔柱。
是意料之外的人，也是刚才提到过的人。
“这不是……【剑圣】大人么？您怎么会在这里？伤势已经好了么？”
头发黑白交杂的【剑圣】尚未穿上惯用的军装，裸露的肌肤上还裹着纱布，露出壮硕的肌肉——右肩膀处曾被奇拉一刀斩出深入骨头的伤口，至今未愈——他挥手屏退了周围想要靠近过来的士兵，然后看向了伯斯汀。
是有话要说么？
伯斯汀赶忙靠近了过去，【剑圣】便把他领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然后低沉着声音道：
“【黑剑】不见了。”
“不见了……？这，这是指？”
伯斯汀起先以为【剑圣】是在开玩笑，但他很快就从【剑圣】向来不苟言笑的行事作风中读懂了其中的含义。
【黑剑】真的不见了。
人族和魔族开战以来，前线全部仰赖【剑圣】和【黑剑】维持，而为了稳定军心，【主教】和【教皇】也亲身来到前方，以此才能抗衡魔族的三个将领。
数月过去，大大小小的战事也发生了很多次，虽然没有和圣代王朝的【黑剑】讲过多少话，但伯斯汀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她的为人。
事到如今为什么突然离开了……？
虽然心里惊涛骇浪，但伯斯汀面上不显，而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剑圣】的眼神相当锐利，看上去对于【黑剑】的离开，也没有太大的想法。
这个男人一向不善言辞，是沉默寡言的典型代表。
如果是自己的人，就会成为很好用的利剑。
“仅凭我和【教皇】，以及【主教】，下一次或许不足以拦住那三个魔将，所以尽早带着更多人撤退会比较好。”
伯斯汀用惊奇的眼神看着说出这番话的【剑圣】，但在他满是刀疤和胡渣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毕竟当时极力主张要守住这座堡垒的便是他，也做出了“即便会付出代价，最终也能守住这块要地”的预言。
事实上也正如他所言，这里经历了几十场攻防战，却仍然被成功地守了下来。
战士们虽然疲惫，但是仍然在期望着结束的一天，也正是因为所有人都众志成城的缘故。
“【剑圣】大人，不必惊慌。贵国的援军已经到来了。”
“援军……？”
【剑圣】的表情罕见地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伯斯汀一般感觉到新奇，一边慢慢地点了点头。
“没错。”
【剑圣】没有回话，而是快步地离开了此处，走向城门的地方。伯斯汀虽然被一声不吭地丢在原地，但也没有恼怒，而是跟在了【剑圣】的身后，陪他走上了瞭望塔。
长久经历战场的厮杀，已经将这个男人的所有感官都磨砺到了极致——他将魔力汇聚于眼睛，便能看得比鹰还要远和清晰。
“如何，【剑圣】大人？这是贵国的军队吧。”
然而，【剑圣】的表情却逐渐变得有些惨然，这又是伯斯汀所没有看过的。
他第一次在【剑圣】的眼睛里看见这么明显的动摇。
但很快，这抹动摇便被收了回去。
“【主教】，通知所有人，备战吧。”
“什么？”完全出乎意料的话，让伯斯汀有些无法反应，只好再询问了一次。
“解释起来或许很复杂。”
【剑圣】的表情恢复了以往的锐利和坚毅，用那双眼睛看向伯斯汀，简短地回复。
“但我会和这里将士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