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日好时节,在下山之路走着的时候,不经意间一阵淡雅香味入喉。
她抬眉寻去,竟然没有找到香味的来源。
“哦...原来都被风吹落了。”
地上散落了一地淡黄色的杏花瓣,细细小小的像是少女的指尖。
谢幽玄俯身拾起一瓣,仔细的打量着。
“桃杏嫁东风..此时也是桃花开的日子啊,那家伙和我说玄都观的桃花挺好看的。”
她一轻笑,用指尖将花瓣拈碎,肆意丢弃,花屑子随风而逝。
或许是觉得这风声有些寂寥,少女掏出玉笛,横在唇边,随着春风缕缕作序。
乘着风声笛鸣,她来到了商洛古城门口。
“商..洛..??”谢幽玄盯着城门上的牌匾盯了很久。
那朱红色的字,竟然是花了好久才认出来。
“这大唐的文字和大宋的写法,差异竟然是如此之大么?”
先生曾经讲过,在这个世界,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文字。
当时自视甚高的谢幽玄,压根没有把先生说的话当回事,她觉得:不就是文字不同么..两个国家挨着,语言又是一样,能有什么区别?
如今仅仅是“商洛”两字,就彻底打碎了她的自信。
前世历史课本中有寥寥带过的几句话:书同文,车同轨
她才深深意识到,短短的两句话,竟然蕴含如此大的能量!
始皇帝,不愧为千古一帝也。
谢幽玄在商洛古城随便逛了一圈,因为天色已晚,加上商洛古城本身就不大,虽然临近长安,但是此时的古城内并没有什么行人。
她本来劫富济贫来了一大笔盘缠,本来还指望借此机会,好好消遣一下的。
这古城之中,除了客栈和食肆,便再没有谢幽玄可以去的地方。
“完全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嘛,不是说长安比大宋的临安还要繁华么....结果临长安这么近的城市,晚上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我就不信了!!再去看看。”
谢幽玄仍不死心,这次的她,没有走大道,而是在小巷之中穿梭着。
根据经验,这种小巷子里往往会发生一些很好玩的事情。
这种小巷里常年背光,很可能遇到红衣厉鬼,鬼打墙这种阴邪之物。
但是她谢幽玄此时就是阴魂哒...吓人这种事,也是她去吓人。
“小尼姑~年方二八”
就在她得意洋洋计算怎么找乐子时,一道刺耳尖锐的女声冷不丁的传出,把正在白衣夜行的她吓了一激灵。
“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
谁在大晚上唱戏啊?真的很扰民好不好!
少女被气笑了,颦着眉,寻找声音的来源。
她在一处围墙之中停下,接着鼓足阴气,整个人缓缓上浮,最终只让一颗脑袋超过了围墙。
“我本是...男儿郎!”
院子之中,一位穿着华贵戏服的小男孩者盯着通红的眼眶,整个人浑身颤抖,不断的重复着这句戏词。
“我本是...男儿郎。”“我本是...男儿郎。”
旁边的师傅一脸狠厉的看着这个小男孩,恨铁不成钢的拿着竹板子,狠狠的抽向男孩。
那男孩被抽的一哆嗦,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流下,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声音颤抖,声足调高的唱着戏腔“我本是...男儿郎!”
“哎呀!”那师傅鬓角已经发白,听到男孩如此不争气,暴跳如雷的拽着他的耳朵,将他拽进了房门。
谢幽玄表情难看的从围墙上飘下来。
要是在前世,这样的情况肯定是雇佣童工,加上虐待小孩,强迫劳动...诸多罪行加在一起,够这个老头吃二十年铁饭碗了。
但是她在大宋生活了这么久...也是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一些道理。
这个世界的许多观念和制度还处于封建时代。
许多事情,不能用以前的价值观去判断。
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即使是最强盛的大唐,也还有许多人吃不饱饭。
许多人为了能吃上一口饭,不惜舍弃一切,只为活下去。。
像这种戏班子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穷苦出身,不成功便成仁。
他以前家里还算富裕,因为古代没什么消遣的时间的事情,她经常去戏台子听曲。
一是消磨时间,二是因为她也确实懂戏,有时候还会给名伶丢点小钱,也算是扶贫救困了。
所以她能看出来,这个小男孩的功底和天赋,是一等一的好。
这首名为《思凡》的戏曲,他刚才的这一句确实唱错了。
正确的词是: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道理是如此,但是看到男孩挨打的模样,她的心理却仍是不好受。
这明明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词,为何他还偏偏唱错这么多次?
怕不是有其它的难言之隐。
因为遇到这件事,谢幽玄也没有其它心思去逛街了,就在城中找了个档次极高的客栈住了下去。
虽然她可以直接睡玉里,这样不花一分钱。
但是这劫富济贫来的钱,不就是让自己花的么?
“啊哈~”
久违的床!在玉佩的这十一年里,她没有睡过一次床!
一进房间,她看到铺着锦缎的红床单的楠木大床。
便和以前一样扑向大床。
可是她的身子刚扑上去,胸前就传来一股别扭的挤压感,像是被裹在棉花一样狠狠的挤压着她。
她这才想起自己胸前巨大的分量,一抬眉,翻了个身。
谢幽玄以前也确实喜欢那种知性的大姐姐。
胸脯饱满,辟谷大,观赏起来总是能让人赏心悦目的。
那时候觉得拥有这样的身材,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只是如今自己成了这样的女人,拥有这样身材,倒不觉得这是幸运事。
毕竟除了照镜子,她又看不到自己,谁家好人每时每刻照镜子啊?
她只觉得自己胸前老是闷闷的,无论是平躺还是趴在床上,都特别的不自在。
最舒服的睡姿,则是侧躺着,好让胸脯有个东西托住...
而且身体的变化,并非靠自己以前那样靠唯心主义,视困难不见的精神就可以无视掉的。
它会不经意的提醒着你:醒醒,你早就不是男人辣!有些事情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咧。
不过幸运的是,她现在只是在外貌上是女人,而并无女性的内在。
什么被激素影响...从而控制不住情绪的那种情况,完全不存在的好嘛,
来葵水的这种烦恼,更是没有的。
要是以后自己真的来了葵水...甚至还被激素影响,喜欢上一个男人,脑海中都是他的气味,迫不及待的想和被他压在身上,他生孩子..
如果是李清荣的话..她也不想啊!
如此这般想着,看着红色锦缎床单,少女侧着身子拉上被子...长呼一口房间内的香气,将思绪抛之九霄。
还是睡觉吧。
“啊~官人~”
忽然之间,一道酥酥麻麻,妩媚至极的低吟从隔壁飘来,听得她心头一惊。
这古代的客栈可不像她前世的酒店那样,隔音效果极佳。
这种桐油浸润木头做的建筑。虽然能防潮防蛀防风,但是却防不住无孔不入的声音。
谢幽玄皱起眉头,握紧拳头,用床头的红布捂住耳朵。
“看我今天干.死你!”
即使隔着红布,她还能听到男人自信的声音。
“噫~”
虽然这种男女之间的小情.趣,她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你叫她学着这女人一样说话,或者接受这种玩法,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读书人三件事:自尊自爱自持!
她把耳边红布捂的更紧了。
好在只过了三分钟,隔壁情谊绵长的运动声便戛然而止,房间内又恢复了安静。
一想到这,她不禁轻笑一声。
什么银样蜡枪头。
也是见识了一番乐子,不亏。
她带着脸上挂着淡笑,再次入梦。
“小尼姑年方二八~”
在恍恍惚惚之中,一真嘶哑难听的尖锐戏声如鸣雷响起,她被这声音从梦中惊醒,瞪大铜铃般眼睛,惊魂未定的盯着红床单。
“这是...因为刚才看到那孩子,念念不忘,所以做了噩梦么....”
“真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
又是一道呕哑嘲哳的戏声传来,谢幽玄这才大梦初醒,原来刚才不是做梦,而是这附近真的有人在唱戏。
她气喘吁吁的嗔怒道“谁大晚上这么没有素质?唱戏也就罢了,还唱的这么难听,和鬼叫一样。”
“我本是...”
“官人~我怕~”
隔壁女子娇媚的声音压住了那鬼唱戏的声音。
“没事...莺儿,本公子这就出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饶了我们的芙蓉春夜梦!”
“许哥哥最好啦~”
男人声音夹得有些不自然,和这女子嗲嗲的声音简直天生一对。
“我就想好好睡个觉,怎么遇到这么多破事?”少女无奈的撇起嘴,隐藏了身形,从房门之中了出去。
“吱呀呀~”
刚拉开房门的男人,只看到自己面前的一扇门无风自开,紧接着一阵阴风吹过,伴随着木门老旧的吱呀声,那木门竟又自己合上,顺便还上了锁!
“有鬼啊!!”
男人身子止不住的颤抖,额头冷汗直接冒,“啪”的一声将房门合上。
“我就出个门而已..至于这么害怕?”
她表情更加不屑,自顾自的说着“李清荣那十几岁的小孩都不怕,你这大人倒过的不如小孩子了。”
寻着绵延的声音,她走出客栈,来到客栈旁边的一处府邸来。
这个府邸很大,红墙黛瓦,府邸的大门口放着两尊玉狮子,彰显着府中主人的不凡身份。
因为这难听的戏声很大,府邸门口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去去去!”大红木门前的府邸家丁,拿着棍子,不耐烦的驱赶着前来看热闹的人。
一个健壮的男人被家丁推搡着不耐烦了,他面上青筋暴起,直接把那家丁推到在地,怒骂道.
“你段家是近些年有了些钱,还在京城结识了王家,那又怎么样??这也不是你们大晚上唱这鬼戏的理由!!”
“是啊是啊!!”
“早就看你们段家不爽了,本来就是个戏子出生,不过是靠唱戏赚了些钱,这种下九流的玩意,反倒天天欺压我们了?”
“你听说了吗?那段家家主就是靠着卖钩子卖给王家,才有了才在京城的玉春园唱戏的资格!”
人性就是如此,本来还在围观着,不敢出手的人们,因为这个健壮男子的爆发,被压抑的气氛瞬间被点烟,一个个化身饿狼孤鬼,面色狰狞的朝着形单影只的家丁扑过去!
见到府邸门口热成一锅粥的人群,知道大门是进不去了,谢幽玄直接飞到了墙上。
墙上视野极好,她向府邸之内看去:丫鬟仆人们面色慌忙的跑着,还有人妇人衣衫不整。抱着孩子从厢房内跑出来,混乱的情况也只比外头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