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觉到地面上法阵的动机,但应付眼前的沧澜老祖已是极限,她实在是没工夫去管那什么法阵。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已经预测到了她的结局。
随着诛仙阵发动,沧澜老祖瞬势蓄力,打出威风凛凛,气势庞大仿佛能将山都压平的一掌。
而诛仙阵内也十二把灵剑尽出,直直地向江若殷杀来。
没有办法了,这是她所下的判断。
从她精神崩溃对任何事情都挺不起劲来,都毫不在意,对于那几个长老的一些奇怪行为也懒得去管后,她就已经输了。
按理来说人快要死了应该是会有一些特别的感觉,可能会很后悔,可能会很恐慌,可能会在眼前放映着过去的记忆。
但江若殷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她也不感到意外。
因为从那一刻开始,她的灵魂就仿佛脱离了她的身体一般,时常如同一个旁观者操控着躯体行动,自己则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在灵魂深处回响的,唯有一层无法磨灭的荒谬感。
江若殷的精神如今就是如此残破,残破到让她都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但就当她准备坦然接受的时候,目光一瞟,看到一个白发萝莉站在大石头旁边,正看着自己。
啊...师尊,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在自己的心里安插了八十年余虚假记忆的家伙。
她想起师尊对自己的责骂和咆哮,自己若是死了,对方肯定会很开心的吧。
开心?...自己是多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情绪了...
一股愤怒突然涌上了江若殷的心头,原先平静的识海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如果真的从此至终都没有对自己抱有感情,那为什么要那样对待自己,要那样欺骗自己,为什么要让她产生她不该产生的情愫?
然后在她的心已经无可改变了之后,再告诉她这一切的情感都是虚假的?
为什么要装作成一副伟光正的形象让她喜欢上,然后又撕下自己脸上的面具?
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追求,皆因为她的欺骗、她虚假的情感而变得毫无意义,自己现在的精神会破碎如此,也是拜她所赐!
而她现在却可以如愿,凭什么?!
她还是在成为江若殷之后第一次这样愤怒过。
最开始自己发现真相的那次和先前的那次,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江语竹夺走了身体控制权。
但现在还处在战斗中,对方不想出面,所以算是让她久违的体会到了,在发现那一切真相后所应该体会到的愤怒。
破碎的心因为激烈的情绪被暂时胶合了在一起,她开始思索着办法,破局的办法。
至少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她不能让师尊就这样如愿。
很快的,江若殷想到了一个,若是以前的自己绝对不愿意采用的办法。
但她现在存在的意义都已化作飞灰,连名字都不再属于自己,即使让以前的自己避之不及的办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也不介意再失去一点。
洛心梅几乎是呆滞着站在石头旁边。
看着江语竹和沧澜老祖的打斗,她的内心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了思想斗争和纠结,取而代之的一片被彻底冰封的湖水。
她的脑内思维停滞了,这便是她身体的本能对她的保护。
而这停滞下去,便让她更没有办法,去做那不可能做的事情。
直到看到诛仙阵的剑刺穿了徒儿的身体,蓝发萝莉吐出一大口鲜血后,她才反应过来。
江若殷的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下飞去,直至坠入山崖底下,再也看不到踪迹。
而那白色的剑道本源,已从江语竹的身体中脱出,漂浮在剑锋上方。
沧澜老祖满脸的激动和雀跃,那已经无比苍老的脸的肉被被互相拉扯着,做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表情。
然而正当他伸出双手,向那发散着圣洁白光的剑道本源摸去时,那剑道本源却直直的绕过了她的手掌,朝洛心梅的飞去。
“你!怎敢?!”
剑道本源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钻进了洛心梅的身体里,这让沧澜老祖几乎要七窍生烟,他大手一挥,一道掌风瞬间以极快的速度打来。
“天玄,快,使用大乾穿梭阵。”
然而洛心梅却只是站在那里不动。
不过这次她却没有愣很久。
手指放到冰冷的天离剑碎片上,一抹白色的幽光徐徐而显。
刹那间,掌风的速度变慢了,其的形态也受到了明显的弯曲。
仿佛在被什么东西拉扯,它被猛得拉长,而它周围的空间也是如此。
沧澜老祖也很快的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圣意?!是圣意!
只有圣人才可以在一念之间扭曲时间和空间,只有圣人的威严才可以有这种无形缥缈,仿佛源自于天道法则上的压迫感
他立刻转过身想跑,在这个世界上非圣绝对没有和圣人作对的资格。
然而他跑不掉。
从洛心梅手中挥出的,似乎只是一道轻柔的剑风。
剑修们的剑意通常由剑风承载,剑风的强度往往也就证明了剑意的强度。
而圣人的剑意则不需要由剑风承载,它不需要由任何东西承载。
只是被挥洒在空中,自由地出现在任何地方,然后随着洛心梅的手一收,沧澜老祖周围边的世界便仿佛被斩断了一样,只化作一片虚无的黑。
被挤压着的空间迅速回弹,猛烈的相撞把在其中的沧澜老祖瞬时撞成肉泥。
这算是为徒儿报仇了?
做完这一切的洛心梅只是无力地摊在轮椅上,两只眼睛间满是空洞。
她...她....
无法思考了....
大脑陷入了深深的麻木中,像一台故障的机器,无法运转,只能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她连缅怀都做不到。
就连在心底对江语竹说一句对不起,也做不到。
甚至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在本能的抗拒,抗拒她想起江语竹这三个字。
她不知道啊,她到底是对是错,到底该怎么选择,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追求什么,她不知道,她统统都不知道。
如今她只能继续沿着原来的道路走下去。
已经....不能只用没有选择来形容了。
她所行走的道路,每走一步身后的道路已经不会再跌落,只是一道带满刺的钢墙紧紧地追着她的步伐。
若是心中冒出任何一丝回头的意思,便马上会被刺的遍体鳞伤。
她...她....
“我的人生....只有剑道了....”
眉头紧紧往下压着,做出了一副要哭的表情但却哭不出来,上下的牙齿紧紧地闭合着,但再怎么用力都是无用功。
双手托举着,但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最后双目无神侧靠在轮椅上,嘴巴张着,但却没有一丝声音。
宛如一个精致的破碎的人偶一般。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