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瀚立刻便上前一步。
“那水滴形状的挂坠，或是相似的物件，老衲确实未曾见过。”大知客僧说道，“此前，老衲的宿命通缕缕看到他挥刀落下就被破掉，只不过接二连三，那残留的刀意也有所消退，老衲这次看到了最后……平慧禅师身上，确有一物被那凶手取走了，以老衲拙见，那应当是些许魂魄所化的物件。”
“竟然真是杀人夺宝？”白瑾有些不敢置信，但大知客僧不会撒谎，“那苏兄，你现在可以讲讲你的猜测了吧？”
说话间，他其实已经自己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推理了下去。为了某样东西杀人的刀客、城外状态不对的大妖、夜尽天明的不速之客、给姜家的犯罪预告信……这些东西似乎都彼此相关，只差一把钥匙就能串在一起。
而那把钥匙……
“就是妖月。”苏晚天说道，“城外那只大妖的身份，就是万年前的大妖，妖月！”
妖月！
云瀚有些错愕，没想到能听到这个名字。
这简直就像是在现代追查杀人案，最后七扭八拐发现嫌疑人竟然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开膛手杰克”，而且还是本人！哪怕是太上长老，一时之间也有些恍然，仿佛有穿越时光之感。
“为何会是妖月？晚天，你莫非从何处得到了情报？夜尽天明？”
云瀚一时混乱，可人老成精，马上就把握到了重点——至今为止都目的不明的夜尽天明“千面郎君”！如果妖月为真，那他必然是冲着妖月而来！
“我确实有那个想法，想要从夜尽天明那里拿到情报，但最后未能如愿。”想到这里，苏晚天的表情有些尴尬，在心里暗暗记了东方月一笔，如果之后有机会的话，他肯定不介意坑对方一次。
他解释道：
“我做出这个猜测，是出于两个前提，第一，大妖的数量只有《大妖传》中记载的那么多。第二，《大妖传》的记载基本为真。”
白瑾认可点头，推理、猜测，就是需要前提，需要绝对不变的条件，不然红尘变化万千，“可能”二字近乎无限，光靠蒙，一辈子都得不出靠谱的答案！
“若有新的大妖诞生，妖族肯定早就将消息宣扬了出去，负屃和陵光可不会放一个不属于妖族的大妖流落在外。”云瀚说道，“而《大妖传》是一代一代人族大宗师留下的手稿编纂而成，最近百年，妖族也将其修了修，两方照应，断然无假。”
负屃与陵光，便是如今妖族当家作主的两位大妖。
“所以，妖月的身份只可能是负屃、白泽、陵光三位前辈外，剩下的五位存世大妖之中的一位。”苏晚天继续说了下去，“而在其中，妖月的状态最为特殊，生死不明。而太上长老您此前查看玉海龙躯体，不是发觉下手的大妖急需血气吗？方才大知客僧也提到，凶手从平慧禅师身上夺走了些许魂魄，那也许就是妖月重伤时散落天地之间的魂魄所化。”
“可妖月受伤已有万年之久。莫非如此长的时间内她都未曾恢复过伤势不成？”云瀚不太赞同，可话说出口，又若有所思，“不过，她但凡有所行动，万年前的修士们必然会闻讯而来，再斩杀她一次。不如选择蛰伏，选择沉睡，而身受重伤进入沉重，何时醒来就不由本人做主了……也许她是睡了一万年。”
但这样一来又诞生了新的问题——她如何活过一万年？
不入上三境，人族的寿元上限在五千岁左右，若是少吃些灵丹妙药、多受些暗伤隐疾，便只有四千岁左右。天道至公，寿有天定，即使是大修，也不法通过龟息法延年益寿，最多享有“死前方朽”的些微特权罢了。
“这个问题并不是重点。”苏晚天说道，“试问，若妖月能活到如今，那么，和她纠缠一生的无名刀客又如何不能？”
“因为无名刀客在万年前就被确认身死，魂飞魄散……”
白瑾下意识说道，可说着说着，就发现了其中不对——魂飞魄散！只是躯体中没有魂魄了，不代表无名刀客已经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阵子在城内杀人的家伙，不就完美符合无名刀客的一切记载吗？
他与妖月一战，最后还是输了一筹，魂魄被拘走，成为了伥鬼？那我们的敌人岂不是一下子多了位大宗师？虽然没了躯体、没了血气，无名刀客的实力肯定要下跌许多，但肯定仍是大宗师的水准！
难怪白泽大司律一刀便败下阵来！
白瑾一下子恍然，只觉很多问题都得到了解答！
夜尽天明“千面郎君”为何来到永安城？因为他是冲着妖月而来！想要知道对方能从一万年前活到现在的秘密！
他与东方月挑衅姜家，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好让自己得手！彻底杀死妖月显然无法达成目的，“千面郎君”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复活妖月，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白瑾顿时就要请求两位大宗师出城，立刻动手杀死“千面郎君”和妖月，但话刚要出口，他就猛然想起——不提三千岁的云瀚真人，如今城内余下两位至人境大宗师，均是寿元已到极限的大前辈！
大知客僧五千岁有余，而姜家老祖宗四千岁左右，都是下一刻暴毙都不稀奇的年龄了！
他们会不会对妖月身上的秘密动心？
若是一生不败的仙盟盟主，若是百岁便踏入上三境的太玄宗宗主，白瑾愿意相信答案是否定，但对于这两位真的临近死亡的大宗师，他一时之间却无法下定论。
他觉得，如果换成自己，是肯定会动心的。
这两位大宗师又会如何选择？是擒下妖月，留这个作恶多端的妖物一命，还是痛下杀手，扼杀自己活命的希望，抑或是，那“千面郎君”提些条件，他们便会干脆地调转枪头，改换立场？
白瑾一时间心乱如麻。
大知客僧双手合十，平淡道：
“阿弥陀佛。老衲此行，只为斩妖除魔。”
言罢，他一声叹息：
“至于姜施主……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