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晨曦影双手插兜,这位脸上时常都挂着灰扑扑的小小邋遢的少女,这会儿左顾右盼,见着许多居民都上街来,歪过脑袋来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她寻思着最近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啊,怎么大家就都跑出来嘻嘻哈哈了,除此之外,整个鹤洲城这些天更是张灯结彩,紧着打扮城镇面貌。
说实话,鹤洲城本身质素已经很高了,作为新兴城镇,这儿的装潢看起来就比老城好看不少,加上这会儿锦上添花的打扮,更是让整座城一下有了比肩皇城华丽的资本。
晨曦影其实一直都不太喜欢这种城区景色,日下落影,总会给她的心带来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不过鹤洲城是个例外,似乎待在这里,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又路过了那家糖果店。
晨曦影站在门外,一如既往地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糖画。
她始终不明白这些手艺人是怎么将糖变成这个样子的,小小甜腻口的颗粒最后却能变成这般模样,实在是有些太过神奇了。
在她眼里,这般手艺要比什么杀人技更加惹人好奇。
“嘿。”
且看得痴迷。
一声柔和呼唤让晨曦影下意识应声转过头来。
穿着一身黑色风衣打扮得尤为潇洒的方觉迈步走来:“又见面了。”
“嗯。”
晨曦影点点头。
橱窗之外。
少年站得笔直,而少女却半蹲在窗前,看着柜里的糖画不言。
谁都没有开口,都在比谁先沉不住气。
只是方觉显然更加游刃有余,还抽空从路过的小贩那儿买了串糖葫芦咂巴吃着。
“找我有事么?”
晨曦影从蹲伏中站起来,看向方觉的同时撇了撇嘴。
“碰巧路过而已。”
“我不是小孩子。”
晨曦影翻了个白眼,旋即轻弹响指,刹那间,方觉身下的影子就像是沸腾般漫出一道道浪潮。
“别想敷衍我。”
像是炸毛的小猫咪。
好在方觉从来都是撸猫好手,一路负在身后的掌心轻轻一翻,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便顺势递到了晨曦影手里。
少女顿了一会儿,然后,方觉脚下的浪潮便停息了。
……
两人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安静地看着不远处贯穿整个鹤洲城的小河轻轻流淌。
方觉早早吃完了冰糖葫芦,这会儿把竹签叼在嘴里,很是惬意地将后腰靠在台阶上,半躺着晒起太阳。
身边的晨曦影倒是吃得很珍惜,很优雅。
“上次……有受伤么?”
见着少女手里的糖葫芦渐渐少了,方觉这才适时开口问道。
极夜宗究竟谁在针对自己,方觉还是心知肚明的,那些人基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实力也说得过去。
晨曦影一个人单枪匹马杀过去,纵使结果是好的,可方觉还是有些担心。
“没有。”
人小鬼大的少女一边嚼着酸甜的山楂,一边不屑地努了努嘴。
“一群烂鱼臭虾,不至于伤得了我。”
“不过别以为我是什么大发慈悲的好人。”
晨曦影转而看向方觉的紫眸,深邃瞳孔中平静得可怕:“我只是不想欠人情而已。”
二人的交集至少在方觉看来,不过就始于刚刚的那家糖果店,源于之前那一袋糖果。
所以他浅笑一下,揶揄说道:
“那岂不是你又欠我一次?”
他指的正是晨曦影吃得很开心的那串冰糖葫芦。
只是后者并不如方觉所想的那般天真,听着他说这话,晨曦影反而微笑着说道:“这是你应该给我的,而且准确来说,你还给迟了。”
“有这种事?”
这下真轮到方觉瞪个大小眼了。
只是少年表情还没维持多久,就很快因为一句话而被手忙脚乱的羞赧所取代。
因为晨曦影哼哼一声,像是在说什么平常小事般徐徐开口:“雀魂楼后山温泉,鸳鸯浴……”
“诶诶诶!”
方觉连忙扑出去想要捂住晨曦影的嘴巴,却被后者一个轻盈的跳步轻松躲开。
“这下你还觉得不应该欠我么?”
“一个糖葫芦换我帮你保守这个秘密,怎么都值得吧。”
背着方觉站又双手负后的晨曦影当下看来,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那种超然感。
方觉一时无话可说,只能是默默吃了这么个哑巴亏。
尽管就算传出去了,于人前人后对方觉也不会有多大影响,鹤洲城内外,真想卧榻楼主身边的女子肯定不会少,这事儿无非就是他自己心理上过不过得去而已。
“你很早就跟着我了么?”
方觉啧了声,有意无意地问了句。
“姑且看你怎么定义早这个字。”
少女转身正好背对艳阳,影子笼罩而下,将方觉整个囊括其中。
“知道你,很早以前;跟着你,那包糖开始。”
“这样啊。”
方觉摆了摆袖子,自顾自地站起身来。
他明明比晨曦影高了不少,可这会儿站起来之后却没能如愿以偿地看到骄阳,反而依旧被阴影笼罩。
无形的压力开始渗透方觉肌肤。
在此过程中,晨曦影始终保持双手拢袖的姿态,平静地看着方觉:
“如果说,我的目标本来就是你,你信么?”
“那我现在就在这里。”
方觉摊开手,任由阴影随意笼罩自身,他仍是一点反抗的意头都没有。
明明不论是地位还是身高,都要比晨曦影高上不少。
可方觉当下却成了被审视的那个。
良久。
晨曦影终是悉数抽回了地上阴影,啧了啧嘴:“怎么看你都弱爆了。”
“这么弱,却偏偏要招惹萧家。”
“又不是蚍蜉撼大树,总有机会。”
适才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方觉倒是平静自若。
“哼,别给自己玩死了。”
晨曦影翻了个白眼,随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你,只能我来杀。”
……
“少爷,你没事吧?”
一直都潜藏在暗处的云离等到晨曦影离开后才走出来。
这声声少爷叫得可是越发娴熟了。
“没啥事儿。”
此前二人对话,云离全都听在耳朵里,所以她才会在这会儿开口问道:
“那个人,需不需要我……”
没等云离说完,方觉就摇了摇头:“这是友军,别乱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