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嗯……嘶……”
希尔薇痛苦的喘息不时的在索尔维娅的两耳之间响起。索尔维娅仰起头喊了几声“希尔薇?”,可没得到任何回应,就连呼唤也湮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接着,刚刚希尔薇发出的那个令人作呕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嘿嘿嘿……呵呵呵……叫啊,憋着算什么……”
一阵阵的恶寒顺着索尔维娅的脊梁往四肢百骸攀爬,令她不住地打冷颤。眨个眼的工夫,她便在视野里看见一个小小的东西在晃动。索尔维娅从储存戒指里取出一人多高的紫檀法杖,拖着它急匆匆的跑将过去,看着那东西随着自己的跑动而一点一点的变大——
那是一个肥胖且臃肿的人——称之为人也勉强了点——他半裸着,布满丑陋的肥胖纹的大肚腩一览无余,缠着老化而肮脏的皮带限制着耷拉的胸脯不坠落在地上,四肢仿佛腌坏的火腿锯短。头上分布着腐败巨人观一般丑恶、令人作呕的五官,这颗萝卜屁股一般的头颅与躯干之间没有脖子连接,本该是脖子的地方只有糊成一团的肥肉,挤压出几道褶子……这个怪物看来便是虚无了——希尔薇最大的恐惧,她的上一任主人,死都死不利索的恶魔。它正抬着脚,用力地践踏着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瘦小的身影。“希尔薇!”刚看清那个小小的人的第一眼,索尔维娅便认了出来,虚无的肚皮却蓦的裂开,里面滚出一大坨粘稠的东西,将希尔薇卷了进去,又重新闭合起来。
“希尔薇!!”关心则乱,索尔维娅正要冲过去,那头虚无便张大肥厚的大嘴,露出几十颗肮脏而参差不齐的牙和腐肉一般溃烂的口腔,一大股酿坏的酒般酸苦刺鼻的液体从黑洞洞的喉咙眼喷薄而出,索尔维娅旋转身体闪过,可衣袖上还是淋上了一点酸液,女术士感觉大臂上一阵剧烈的刺痛,衣袖上蒸腾起白烟。
“喷酸?……对啊,希尔薇身上的伤痕就是强酸腐蚀出来的!”因为强烈的愤怒和憎恨,索尔维娅上下牙磨得咯吱作响。她明白,虚无挟持着希尔薇的意识,不能使用威力太大的法术,这样她的身体也无法承担,只能将魔法的出力降至最低,配合以附魔的法杖攻击,就像基根猎杀强大的魔兽那样,一刀又一刀。
“人活一场就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百无禁忌!”虚无放开声音大吼,听起来就像是被捆着要宰杀的猪猡。索尔维娅强打十二分的精神,用魔力在杖顶凝聚成斧枪头的形状来刺,斧刃十分利落的划破胸口的缠带和肥胖浮肿的胸部,却并没有实落的手感,强酸“咻”的滋出,竟将魔法屏障也腐蚀开裂。她又顺势接以法杖底端,痛击它的腹部,却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化解开。
早在参与索登山之战前,她就接受过基本的长兵器的训练,即使过去好几年,这一招半式还能使得出,只是不再似当年那样熟练。有极短暂的一瞬间,她怀疑起自己的选择,应该让更为专业的基根出马解决的,哪怕力量对比只会更悬殊。但很快她就转过念来:“不,不对,让基根来的话风险还是太大,不论是他还是希尔薇,对谁都没有好处!一定要由我亲自打败虚无,将希尔薇救出来!”
虚无看似行动迟缓,实际却是灵便得很,它如同疯狗一样冲撞向索尔维娅,间或呕出强酸和毒液,逼得她连连后退、再三逡巡,每一次反击仿佛都要下定十足的决心。恶灵一边攻击着索尔维娅,一边起劲的叫嚣着:
“呸!亏得老爷我花那么些盾,竟然买了你这个骷髅病鬼!叫,快给我叫!叫出声来!快点!不叫是吧?小贱皮子骨头还挺硬,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服的!”
“叫个屁!死了还出来丧德行!!”
索尔维娅用单纯的、不经性质变化的魔力在左手中打造成一把单手剑,顶着护盾一下子划开虚无的肚皮。“噗啦啦”,稀便一样混杂着絮状物的脓汁糊在了魔法护盾上。透过尚且干净的地方,女术士依稀看见希尔薇的小手伸出了腐败的脂肪之间,奋力挣扎着要扒出来。索尔维娅急忙上去抓,可当缝隙闭合,夹住她细瘦的手腕时,那只小手也放弃了抵抗,无力的垂落下来,又被吸了回去。“不!!”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弄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哈哈哈哈……咳咳咳……”
虚无放肆的狞笑着,它那两条畸形的胳臂“哧啦”一声,骤然撕裂成百十条海藻般的血肉,飞速增殖生长,又几丝成组呈螺旋状聚合起来,形成十数条布满棘刺的刑鞭,朝着索尔维娅甩来。索尔维娅使法杖一挡,棘鞭将杖顶密密匝匝的缠住,有一些则在空中诡异的偏转了挥动的轨迹,一下击碎屏障,两下抽在索尔维娅身上,从肩膀一下子划过胸口,虽不见受伤流血,可着着实实的令她痛不欲生,几乎要脱离意识世界。她死死咬紧牙关,用法术麻痹自己的痛觉,转而往刺鞭上导入一股电流,电得妖灵扯着嗓子鬼叫个不停,自己断开了肉鞭。而与此同时,索尔维娅也终于又听见了沉寂已久的希尔薇的呜咽,尽管十分微弱。
“希尔薇,你听得见主人说话吗?你能听见的吧!……噢!”索尔维娅拼命地往身上堆增益自身的法术来弥补技术的不足,她呼唤着希尔薇,因为焦急而气喘吁吁。其实她也很清楚,希尔薇不一定听得见,可她还是大声对希尔薇喊道:
“希尔薇,快醒醒!不要放弃,不要输给恶灵!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过勉强,但是现在你必须要勉强得来!你的新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就这么输给病魔和恶鬼呢!你不想和主人,还有基根叔叔,还有那些喜爱你的人一起活下去了吗?就算主人求你了,不要认输,好吗!”
虚无并不能理解索尔维娅的话语,只是被她惹得愈发恼羞成怒,身上又延伸出无数刺鞭,不加保留的笞打着女术士,一口强酸浇了她一身,就连隔绝痛感的法术也被烧得渐渐失了效。就在索尔维娅被逼入劣势时,虚无竟然停了下来,僵愣愣的站在原地……
“呜?噢……呃呃呃啊啊啊……你这个小贱蹄子,胆敢违抗你的主人?!老爷我非……非……呃啊啊啊……”
虚无正骂不绝口,肚腹却如同搅拌的浆糊一样,翻江倒海起来,索尔维娅知道,希尔薇的意识总算是复苏了,就在她转忧为喜时,希尔薇小小的呼唤声也响了起来:“嗯……主人……”
“太好了——你这个畜生!!!我杀了你!!!”
索尔维娅一矛扎入了虚无应该是咽喉的部位,直接将这头庞然大物像推倒水泥袋子一样掀翻在地——她也不知道自己法术时效明明都已经到了,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它还要挣扎,可头上立马挨了一记不啻于砸墙的力道的重棍——两下,三下……
“你这条恶狗!禽兽!王八蛋!我让你不当人非要当鬼,我让你虐待希尔薇,我让你死都死不安生!!!我干死你全家,干死你娘老子!你冯了个臭福!!我艹亖你冯臭福!!啊啊啊啊啊!!!”
彻底暴怒的索尔维娅一杖又一杖的砸下去,歇斯底里的骂出了她封存在心里的储备并不丰厚的脏话,将对那个已经无从复仇的恶棍的恨意一股脑的发泄出来,直到那颗尖尖的脑袋被砸成一摊烂泥,直到它恶心的躯壳彻底停止活动,化成一块石蜡,然后融化,摊开在地上,归于黑暗,希尔薇才终于显露出来。索尔维娅弃了法杖,也不顾残留在她身上的秽物,急忙去抱起她。“希尔薇,希尔薇!没事了,他已经死了!再也……再也不会有人折磨你了……”
“主人……”
————
现实世界里,基根紧张得连眼都不敢多眨。
他一刻也不敢松懈,一边为希尔薇擦拭,试她的体温,一边注意着旁边的索尔维娅。当希尔薇再越烧越高,而索尔维娅也露出痛苦的神色时,他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却又爱莫能助,只能干着急。
“啊!!”昏睡的索尔维娅忽然大喊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不等基根做出什么反应,她慌忙跳下床,给希尔薇盖好被子,再查看她的情况,试她的额头。“……怎么样了?”基根小心翼翼的问道。
“……退烧了。”
基根再上手试试自己和希尔薇的额头,确实退了下来,而她也已经不似刚才那样难受,小脸已然归于平静,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就看见索尔维娅红红的双眼。“怎么了吗?”
“噢……基根……”索尔维娅想要说什么,泪水却先夺眶而出。基根心里一阵难受,连忙抱住了她,让她在自己怀里无声的饮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