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

云溪桥是安静地坐在床榻上,安静地听外头那疑似严重的车祸般的嘈杂。感到悲哀的同时就见洛寒商站起身,黑暗的环境里得益于母亲的遗传,他是看得一清二楚不受影响。

“这飞舟被她们弄坏了,要坠落了。”

听到要坠机,云溪桥脑海里突然自动播放了一首BGM以及某个数字浮现眼前。

还未来得及感慨,就感到一阵一阵剧烈抖动,平整场地是突然往前一倾,洛寒商是不受影响,但云溪桥毫无修为便是被泼出去的水那样向着洛寒商摔过去,不受控制地要撞到那张桌子。

但洛寒商反应过来是不吝啬地抓住了他,刚安稳,感谢的语句还不曾嘴里吐露,又是一阵粗暴颠簸,云溪桥突然觉得自己落在了锅里正被翻来覆去地爆炒。

是下意识地寻找依靠,而她再好不过,直接抱住她来迎接这上下翻飞,东倒西歪的糟糕状况。

被迫地抱住她,洛寒商也得知道这是他的不得已而为之,并未制止,可终归是有点不适,少年埋头在她的肩窝,能嗅到清甜的气息。

“是不是要炸了?”

声音很轻,也很闷,声音轻到需要仔细倾听,只怨嘈杂声太闹腾了,话语里的字句是化作一只只细小的蚊蚋,也许是衣裳太过单薄,但更可能是血脉体质的原因,呼出的气息纯粹灼热且带点湿意。

心中的燥意有向面上发展的趋势,她也有点分不清是担忧自身安危,还是单纯有点不太适应这种被迫的亲近,能够明显感受到隔着衣裳布料传来的温热湿气。

一时半会是稳定不下来,云溪桥是觉得置身于一片被强拆的房子里。挖掘机,推土机齐上阵,根本不在乎里头有没有人,拆掉才是第一位的。

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但片刻过后,末日降临般的光景才是消散,心有余悸,这才放开洛寒商,抬起头看了看她,那顶斗笠依旧没有歪,轻纱倒是一直摇摇晃晃,真像是流云蹁跹,莫名地被吸引,可突然他就克制住了这神经病的思维,现在不是好奇这玩意的时候了。

“待会跟紧我。”

“你要杀人?”

“离开,尽量不被发现,已经等不到这些人离开了,没那时间。”

这不就是逃跑么?你对得起你天才的名头么?你好歹也是与白剑一并称为“风雪二仙”的呀,居然第一时间想的是跑?你不应该来点匹配你身份的行动么?

她的嗓音与她的气质相符合,淡淡的语句听起来也有点果决的意思,哪怕是逃跑也讲得正气凛然,理所当然,不愧风雪的妙称,真是无情啊,如寒冬腊月时的冰雪,也像是山巅上不会消融的清雪,压根不关注其余人更不会施舍她人丁点目光,漠然的态度又冷又硬,不太让人喜欢,冷若冰锥,凛如霜雪。

云溪桥还以为她是善心发作,要与这飞舟上的人一起迎敌,来一个同仇敌忾,再之后此事被人传出去,这世间的正道人士必然要为这位洛仙子大书特书一番,可真没想到,她斟酌半晌就是要逃跑,原本以为她做“缩头乌龟”已经够狠了,但实在是低估了她,这和品行高洁相悖啊。

“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只瞧见他沉默发呆,洛寒商叹了口气,以他的性子也算是慈悲善良了,洛寒商不怨他多愁善感,男人总是如此,况且他尚处青涩,特许宽容。

不过,她自然是不知道云溪桥是在吐槽他,稍显呆板被她以为是吓坏了,又被她的话给惊到了。

洛寒商懒得废话,挥手一招那落在角落的面具是飞到手上,受到刚才的波及有点磕碰,另一只手挑起少年的下巴,为他戴好面具,随后是打量了片刻。

“倒有点女相了。”

云溪桥晃了下神,随后掀起面具,眼含雾气,该死,有灰尘啊!

他揉了揉眼睛,然后抖了抖面具里的灰尘,对此,是招了洛寒商一笑,简简单单的微笑,为她清冷的气息沾上了一抹人间气。

被他狠狠瞪上一眼,不感恶寒,心中也无有厌恶滋生,想来他不存在攻击性,便不会要太过分的严肃对待。

小破房间的门早就不知所踪了,外面那一条直直的走道不复存在,歪七扭八成了唯一的样子。

戴好面具,洛寒商的嫌弃接踵而至,她直接是牵着少年的手拉着的快速向外移动,这艘飞舟处处在厮杀,血腥气息充斥每个角落,连带犄角旮旯都不能幸免。

从最下层一路往上,为什么不能凿个洞直接跑?云溪桥很想问,但就算他有闲心问,洛寒商也没有空回答,越往上越残忍,饶是洛寒商也错估了这一次的袭击,完全是有预谋、有计划、有策略的拦路抢劫。

飞舟已经临近失速了,维持不了最基本的平衡,整体倾斜。

巨大的破风声填满耳畔,伸展出的羽翅摇摇欲坠,是再受哪怕一点外力就要完全崩断飘飞不知去向了,放眼望去,飞舟之外视线模糊,无它,以及处在极速之中,且正在飞越“罡风”区域,生灵难以靠近的空域,轻易靠近就要卷入撕碎,也唯有这艘庞大的飞舟能无碍驶过这片死寂缠绕的地带。

洛寒商为什么不凿一个洞跑路?她自然有她的思量,云溪桥没想到完美审视这艘驮船到底有多巨大居然是这副场面,像是站在一座城里,甲板并非是木质,是坚硬如铁的质感,踩上去特别严实,也难以想象这是一艘在穹顶行驶的大船。

“该死!”

突听一声洛寒商的谩骂,就感到疯狂的拉扯,原先的位置被轰开一个大缺口,脚上的鞋子是死死地摩擦地面,刚才是来不及跃空,差点中了阴招。

周遭浑浊,洛寒商是瞩目清淡的色泽,这种环境下太过吸睛了,抢劫的匪徒只当她是敌人,而那些奋力拼杀的押镖人眼角余光压根是没瞧见这位主,只吸引了贼子们的目光。

那位偷袭的恶贼如若要让先前还活着的人看去,便知晓这位就是最初那引用天地雷法的那厮,也算是这一众匪徒里的领头羊。

云溪桥双眼透过面具的窥视孔看着一个女子迈步过来,周遭的混乱与她毫无干系,轻易躲过散开的攻击,片刻不沾。

经典的反派穿着,衣服颜色有必要那么地深沉么?阴郁过头了呀。

“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待会找你。”洛寒商语气郑重,见自己没有立即行动稍稍蹙眉像是要大发雷霆的样子,云溪桥谨慎地闭上了想要问“为什么”的嘴,听着她的话找了个角落躲起来,这里面积太大了,况且人人都很忙,忙着杀人,忙着逃跑,忙着追赶,没人注意到他。

洛寒商唤出那日寻找白剑一时所佩的剑,非剑修的她把剑当做法器,法宝用,没有太多的言语碰撞,直直面对那黑裳人,而那人手里是一团紫色雾气在隐隐作响。

拔剑出鞘,不由分说地向前刺去,剑鸣顿时大作,刹那间将多余的嘈杂被泯灭,唯有这道声响彻四方,洛寒商不爱花俏只追纯粹质朴,只是简单的刺剑却容纳浓浓的毁意。

令人心头发麻的碰撞声响起,那黑裳人是用手,那双被紫雾包裹的手抗住了这一击,绵软脆弱不存在,唯有不可摧毁的稳固。

一击被卸,又是回手一剑,灵气只存自身从不溢散,那位黑裳人被贴近时没有时间使出别的手段,她的武艺太弱,与洛寒商的战斗只能不断后退抵挡,心中也有点懊悔不该轻视此人。

因为都在这艘大船上,没有人敢使出杀招,不轻易间摧毁了这飞舟,大家都是走不出去这罡风带,而如今更是抵达了中心处,遮天蔽日的黑云夹杂着雷电往旁处作声劈下,看不见源头的龙卷裹着一堆残屑毫无规律地游走,模糊的光影逐渐清晰,这艘飞舟正在被拉扯,是要弄得陨落此地。

洛寒商是没空看了,而那黑裳人嘴里不停念叨着话,这是与旁人联系,她没法脱开身,死死被跟着,完全是落了下风,心下暗骂自己犯了最基本的错误,不该轻敌,不该狂傲自大,在她一直的叫喊下,有几人抽空前来帮助。

但这样的帮助只在一个呼吸就给打断了,电光火石间,洛寒商挥袖,一柄散发莹润光泽的袖珍小剑就被掷出,那几人目光齐聚,刚意识到那疾速飞影并非错觉,刚要做出反应,脖颈就多出了一个洞,一连串的,她们之间是在死的时候来了一遭血浓于水的待遇。

袖珍小剑戳穿咽喉,呈现规整的血色圆圈,真精致,真漂亮,真秀气,但没有空闲时间去欣赏,那柄小剑又是迅捷如流星往着另一端飞去,滋养已久的法宝,她本来不想用,却逼得她不得不用出,而既然拿出来了,就没有必要轻易收回。

袖珍小剑犹如一枚绣衣针,刺入那些人的身体光华尾端就沾染淡红,直到愈发地鲜艳,就像是红色的缝衣针线。

分出心思的那一刻,黑裳人是找到机会脱离了洛寒商紧跟的步伐,远离之后,她没有第一时间为手下鞠一把眼泪,干这一行的人死伤难免,不必深情,当下立即掐诀,粗狂的紫雷如波冲射,洛寒商立刻提剑格挡,地面被震出道道裂痕,这足以磨灭山脉的威势完全是被聚集洛寒商一身,她阻挡的同时是暗骂对方不知死活,这是可以击毁这艘飞舟的招数,这等做派是要逼得她也跟着无所顾忌了。

剑身铮铮作响,这柄剑来历非同小可,即便是受强力暴戾的雷电消磨也不见有崩碎的迹象。

黑裳人步步紧逼,而洛寒商是被逐渐推至边缘,那顶斗笠即将翻飞,轻纱狂抖,能瞧见一部分的眼眸,杀意强烈,从中流露的寒意,竟比此时的罡风更加凛冽。

袖珍小剑沐浴血液,从另一角猛然回头,一眨眼剑已至黑裳人肩头,可如此呼啸而过,又怎么无法侧目而视?腾出一只手抵消那小巧玲珑犹如簪子的红剑的凌厉!

找到机会,心下用力,便是顶着强乱狂暴的雷电所浓缩构成的光波,整柄剑发出叮咛刺耳之声,密密麻麻紫电跳脚于剑身,这样的清脆声太过骇人!

灵气四聚,轰然大作!一团光辉炸开,飞舟猛然往下坠了一段距离,然后又是陡然稳住,让还活着的人近乎全军覆没般地摔了一跤。

本就是残躯只剩一口气如今怕是撑不住多久了,可还未驶离这片可怖区域,那些矿物更受不住这能将金石扯烂的罡风,会引发本身的易爆属性,这驮船运载着满满当当,怎么能全身而退?洛寒商心想,她怕是只能保全她自己了,至于少年,她不知道该如何护着,当务之急不是想这些,敌人还活着,先杀了再说!

瞧见那黑裳人被气浪吹到另一端的阁楼,径直是撞了进去,里头一片狼藉,现在这大船唯一安好的也就那高高设立的瞭望塔,塔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下面遭受的所有与之没有联系。

不知道这艘驮船的东家是谁,居然请得起千百人来护着,只是可惜质量是远远比不上这一群经验丰富的匪盗,斗笠彻底吹翻,洛寒商一头青丝垂泻,被飞舟本身法力柔和了不少的罡风吹起,握着剑的手指漂亮,像是玉质的珍物,颇像一位精进修持的剑修。

似要下雨,一场要席卷人间的骤雨,那柄袖珍小剑方才失去了联系,如今是发现正落在充满沟壑的地面,她弯腰捡起收进衣袖。

洛寒商淡色眸子紧盯着黑裳人刚刚被荡飞的轨迹,然后锁定在楼阁里气喘吁吁的她,对此,洛寒商内心默念剑诀,无数剑影通通闪现,缠绕己身,也许是再次善心大发,心头一动,剑影四射而去,直直穿透那些还在厮杀的入侵修士,境界比她低的,只要愿意费不了多少劲就能将其摁死。

洛寒商无非是顾忌那几个较为厉害的,和那手搓紫雷的大境界修士,她不喜欢搞麻烦,清净惯了,厌恶纷纷扰扰。

呼吸平稳,她依旧保持原来的神气,一步一步向前,但突然她停下步伐,似有异动,她抬头向天望去,一柄堪比飞舟体型的巨剑是出现头顶,她能够看到有个人在控制,剑身遮盖大片黯然微光,徒留部分黑影并随之斩下,这能够把飞舟斩成两半的汹汹锋芒,让洛寒商必须认真对待,倒不是害怕会威胁自身,是担忧对这艘飞舟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精巧的袖珍小剑再次从袖口飞出,鲜血未被洗去,淡淡的流影仍旧如红色的细致丝线,于周身盘旋几圈后,忽然向天升去,速度极快拖出一道靓丽鲜红的纤长尾尖。

剑锋陡然一转倒是有化作稍大的钻子的意象,只是瞬间便已对上那柄滔天巨剑,剑气嚣张跋扈,剑头所向披靡,杀气四溢,却被那袖珍小剑硬生生地卡住没法顺畅斩下,在空中形成奇异的对峙之势。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