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着正装，面无表情从身边走过去的同事们，不由得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在被带回到安全局之后，特薇娅先她一步接受了审问，还和希珀丝说，审问结束之后，会出来先等她。

希珀丝确实有事要找她。

一来是说明去乡下做项目，二来则是问问她今天到底在做什么。

但她现在还没出来。

想了想，去咨询台问了一下特薇娅的住址。

“……问那位殿下的房间在哪？”

接待的安全局小姐姐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你要去探望她？现在？”

“不符合规章流程吗？”希珀丝皱了皱眉，“如果有问题的话，请告诉我需要填写什么表格。”

“不，倒是没有这方面的规定……”对方连连摆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位殿下，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您是今天第二位和我这么说的人。”

“第一位是？”

“是个清理血迹的可怜家伙。”

“看起来你对她的事迹已经有所耳闻。”

“是的，”希珀丝低了低眸子，“所以只需要告诉我她在哪里就好了，我心中有数。”

“……好吧，那么原因呢？”

“正常探望。可以吗？”

“可以……应该可以……算了，我知道你是谁，她应该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对方一面碎碎念，一面从抽屉里抽出一份表格，在纸上随意划拉了几下，抬头递给她道：“这里是一份通行证，拿着它下到负20层，她的房间在2079。和警卫说明情况，他们会放你进去的。”

“在地下20层？那么深吗？我记得那里并不常用。”

“你要知道这位殿下平时也不常来。”

希珀丝沉默了两秒。“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她在安全局的住处。”她低声道。

……

……

片刻之后的地下20层走廊上。

背上背着栓动式步枪的警卫，恭敬地替浅金眸少女打开了略有些生锈的铁门，走廊上的苍白色灯光，无声地落入室内的地板上，照亮了幽幽飘舞的尘絮。

希珀丝深吸一口气，往里面看去。

房间里没有人，审问比预期时间还要久。

“她平时就住这里吗？”

希珀丝瞥了警卫一眼。

“是的索兰小姐，不过在局长同意她以正常学生身份入学以后，她只在周末的时候过来接受定期的心理测试。”

“心理测试？”

“就是看她是否有危害王国安全的心理倾向，包括对她的人格稳定程度进行测试。您知道的，龙类的精神状况我们所知甚少。”

“有人强迫她吗？”

“您是指？”

“心理测试的事情。”

警卫沉默片刻。“没有，这是她自愿的，”对方说，“那位殿下希望通过进行心理测试来换取大家对她的信任。”

“信任？”

“是的。她曾经非常坦诚地表示，这样能给她争取到更多的自由外出时间。”

希珀丝微微一怔：“她要自由外出做什么？”

警卫闻言，用非常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怎么了？”

“您真不知情？”

“我……”希珀丝抿了抿唇，“她是为了见我？”说实在话，她一直觉得当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特薇娅没说真话。

说不定是要假借见她的名义，去做什么其他事情呢，比如在暗中搞破坏之类的活动。

但没想到，她和安全局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看来您早已知情。”

“说不上知情，”希珀丝摇摇头，“只是想和你们二位确认一下是否属实。我进去等一会她没问题吧？”

“请便。”

同两位警卫道过谢，希珀丝又呼出一口气，慢慢走进了这间可以用逼仄形容的房间。

整个房间仅仅只用最低限度的木地板和深色油漆进行了装修与粉刷，勉强算得上可以住人。

摆设也相当简单，甚至于可以用简陋形容。

一张大约仅供一人翻身的硬床上，被褥被妥帖地叠成了方形，假窗户上的窗帘被理得很整齐。

希珀丝在室内转了一圈，坐在床上，看向门边的小木桌，隐隐能闻到木头受潮的味道。 木桌上摆了一些书，大多是和人类生活有关的内容。

希珀丝抽过其中一本，翻了一下，大约讲的是怎么样在社交中讨好他人的一些技巧。

其中有些地方，有着密密麻麻的手写体作为批注与笔迹。

看得出来，书本的主人应该花了很长时间，学习如何成为一名人类。

成为人类。希珀丝咀嚼着内心的思绪。

特薇娅的手写字非常娟秀优美，显然有着长时间钻研的功底。

翻了翻书，将其合上，坐回床沿，静静地盯着头顶上凝出霜色的灯光。

“……”

想到那天在家门口分别之后。

特薇娅独自一人，顶着夜晚的月色默默走回安全局。

然后，在所有人戒备与警惕的目光中，低着头，推开这扇目前只属于她的铁门。

在孤单的灯光里，她大概会无声地整理好床铺，收拾好有些发冷发硬的被褥，在睡觉之前，再看一会也许是之前自由时间在外面买来的书。

期间可能还会趴在桌前，想着秋天的日光与波光粼粼的河岸，揉一揉眼睛，等到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再慢慢上床，在黑暗的包裹中沉沉睡去。

如此一夜，第二天起来的她，又收拾好心情，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希珀丝轻轻叹了口气。

很难想象，特薇娅是以何种心情，接受了来自安全局的监管。

就像她也很难想象，那么一个温柔亲昵，情感细腻的小姑娘，居然同时是杀起人来不眨眼的冰冷血腥刽子手。

特薇娅，你究竟是什么人？

夜晚一个人抱着被子，快要睡着的时候，会感到难过和孤独吗？

少女无从于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

“……”

默默地注视着手中那本有关社交技巧的书，过了片刻，她站起身，将那本书放了回去。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希珀丝姐姐在里面吗？”

少女微微一怔：“我在。”

随后，铁门被推开。

在两名警卫惊诧，甚至于惶恐的注视之下。

银发的娇小女孩越过他们。

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希珀丝面前，先是低下眼睑。

在希珀丝抿着唇的时候，沉默了两秒，然后才看向她，仍然带着那几分歉意，轻轻笑了笑：

“我本来想说呀……再瞒你一段时间的。”

“没想到你自己先找过来了。”

“我就是过来看看。”希珀丝说。

“我知道哦。”那位娇小的王女殿下笑着，轻轻接住她的指尖，微微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但是希珀丝姐姐，”她仍然笑着，只是语气低微，近乎于恳求，“我们不在这里待着了，好吗？……抱歉，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我们有什么话可以出去说。”

希珀丝又沉默了五六秒。“去我家吧，现在太晚了。”她最后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