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比和温妮蹲在火堆旁,一张一张将报纸扔进了火焰中。
灼热的气浪撩起少女的发丝,火光为她漂亮的脸庞笼了一层温暖的晕光。
黛比忍不住抬起眼睑偷偷望去,却对上了她温柔的目光,不禁脸颊一红,慌忙低下头扯起一张报纸扔进了火堆中。
“黛比。”温妮忽然开了口。
“啊!”女孩受惊一样的抬起头,却看见她迟疑的攥着拳头。
“这是鲛脂,可以祛除伤疤不留痕迹……”少女慢慢递到她的面前摊开,手心托着一枚熟悉的贝壳小盒,“祝你尽快康复。”
“谢谢,温妮……”女孩拿起贝壳小盒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才糯糯的开了口,“你、你不是个坏人,可、可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你会,那样恨我……”
“对不起……”回想起那时的情形,温妮也羞愧的低下了头,“我……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我只是恨我自己……”
“嗯?”黛比好奇的歪起了脑袋。
“看见你,我就想起了自己。”温妮拿起一页报纸凑近了火焰。
“诶?”黛比疑惑的眨了眨眼。
“我出生在一个中产家庭,父母恩爱,家境也不算差。”手中报纸被引燃,温妮望着那袅袅的火焰,眼中闪过了一丝怀念,“记忆中的童年总是那样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那……你为什么会……”黛比下意识的问道,话一出口才觉察到不对,又赶紧捂住了嘴。
“因为我的父亲染上了赌瘾。”温妮淡淡的说道,指间的报纸在高温之下飞速碳化,“为抵他的赌债就把我卖到了这里。”
黛比哑然失语。
“那时候也就和你差不多大吧。”温妮将报纸扔进了火堆,抱着双膝转头望向了她,“我也试着反抗过,逃跑过,但最终,我还是屈服了……”
黛比蠕了蠕唇,很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看见你,我就会想起过去,就会羞愧到无地自容。”温妮埋下头慢慢咬紧了牙关,“我恨自己这副肮脏不堪的身体,这幅丑陋卑贱的面孔……”
“温妮……”黛比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我自顾自的认为你不该在这里,不该沦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温妮泪光盈盈的抬起头,忽然露出了一丝自嘲,“像我这样的人居然还想要救你,是不是很不自量力。”
“不不不……”黛比连忙摆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轻声喃喃,“我、我很感动……”
“谢谢你,黛比。”温妮望着女孩粲然一笑,目光柔和得仿佛要化开一般。
我真该死啊!
干嘛非要嘴贱揭人伤疤啊!
看着少女闪着泪光的笑容,黛比真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内疚之下慌忙岔开了话题,“温、温妮的火焰项链真、真厉害,是、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是一个黑头发的魔女卖给我的。”温妮从领口中扯出了那枚宝石项链,原本明亮的宝石已经变得黯淡无光了,“她说一共可以使用三次,都在昨天面对达内尔时用掉了。”
少女的语气有些惋惜,可她看着那黯淡的宝石却依旧视若珍宝。
“黑、黑头发的魔女?”黛比却是一怔,眼前闪过了一张绝色的面孔。
不会是奥莉薇娅吧?
“是的,她还卖给了我不少神秘学用品。”温妮小心的将宝石项链贴身放好,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她,“我的神秘学知识都是从她送给我这本书上学到的。”
黛比接过书册,草草翻了几页。
书上记载的都是些超凡世界的常识,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也就懒得继续往翻看了。
唯独那满页漂亮的花体字,让她隐隐产生了几分熟悉感。
那些文字仿佛是长满鲜花的藤蔓,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了。
思索无果的黛比咬了咬拇指,正准备将书册还给温妮,却发现她望着手中的报纸愣住了。
“温、温妮?”
听见女孩的呼唤,温妮蓦地抬起头,不等她开口便慌忙将手中的报纸对折扔进了火里。
黛比下意识看向了引燃的报纸,报纸随着跳动火焰舒展开来,在碳化前的一刹她隐约看见被折起的地方露出了一则讣告。
“怎、怎么了?”察觉到温妮的神情有些不对,黛比小心问道。
“没事。”温妮扯出一个笑容,拿起几张报纸接连扔进火里,“我们赶紧烧完回去吧,免得赛缪尔夫人担心。”
“嗯。”黛比听话的点了点头,眼前却再次闪过了那则讣告。
逝者似乎是个小女孩。
莫非,是温妮的旧识?
黛比害怕又勾起她的悲伤,没敢再嘴欠,温妮也默契的岔开了的话题,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烧完了报纸,刚走到玄关,大门却忽然被敲响了。
温妮神色一变,立刻看向身旁的女孩,“黛比,你先躲起来,我去看看是谁。”
“还、还是我去吧。”黛比摇了摇头,“没、没人会为难一个小、小女孩。”
“听话!”温妮不容置疑的将她推到了大楼梯下,正要转身去开门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了。
“乖、乖乖的不要挣扎。”女孩凑到她的耳边轻轻留下了一句,“我、我一下就回来。”
黛比一边整理衣服头发一边走向门口,推开橡木大门的刹那已经化作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门外站着一个白发苍苍却身姿挺拔的老人,看见开门的是个纱布缠身的女孩似乎愣了一下,但转瞬便恢复如常,不卑不亢向她欠身行了一礼。
“请问赛缪尔夫人可居于此处?”
黛比悄悄打量了一下老人,对方身上没有灵性渗出,感觉上也不像是个坏人,于是小心点了点头。
“我家老爷今日将在蔺花庄园举行一场晚宴。”老人从怀中取出一封黑红的请柬双手呈上,“这是邀请函。”
黛比将灵性蔓延出去试探了一下,确认邀请函没有问题才双手接了过来。
“希望赛缪尔夫人能够莅临。”老人再次颔首行礼,转身走出了花园。
黛比低头看向了手中的邀请函,厚实的纸上不仅轧有暗纹,还用金粉勾出了漂亮的花纹,封口处并非用的胶水,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火漆,火漆上印着六瓣花朵的纹章。
正仔细观察着请柬,一道斑斓的光彩却忽然掠过眼前,她下意识的抬起头,隐约看见一辆马车消失在了街巷。
黛比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安,连忙关上了房门解开了温妮身上的束缚。
脱困的少女气鼓鼓的嘟起了嘴,本来以为免不了一顿胖揍了,没想到温妮只是狠狠剜了便一眼便独自走上了楼梯。
自知理亏的女孩只好舔着脸追了上去,一路上说了一堆好话才总算让她消了气。
“我们,回来啦!”
一推开门,却看见会客室中摆着两个箱子,珍正收拾起东西往里面放,黛比不禁有些好奇,“赛、赛缪尔夫人,要、要出门旅行吗?”
“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离开这里的呀?”珍露出了一丝柔柔的笑容,“一起回家好吗?”
温妮一听见这话神色骤变,双唇蠕了蠕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瞥了一眼珍终究没有开口。
而黛比咬了咬拇指,依稀记起那天从断角巷回来时珍说过这话。
不过第二天就发现了她藏在多宝匣中的剥皮秘仪,弄出了之后的一系列的事情。
现在想来剥皮换脸应该是老鸨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会和那个邪教徒狼狈为奸,图谋翠西的皮相。
而珍只是因为我不小心搞死了温妮的小鼠,才不得不使用了剥皮秘仪,用另外一只小鼠换上了它的皮蒙混过关。
那……或许和珍一起回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
“嘿嘿……”咬着拇指傻笑了两声,黛比点了点头,“那以后我就赖上赛缪尔夫人了。”
望着痴笑的女孩,珍几乎喜极而泣,而温妮的神情却截然相反,非但没有喜悦之情反而透出了一丝不安。
“哦!”黛比忽然想起了手中的邀请函,连忙递给了珍,“赛、赛缪尔夫人,刚、刚才有人敲门,送来了,这个……”
当珍看见那请柬上的火漆印时,脸上的笑容刹那凝固了,她慢慢起身接过邀请函,一言不发的走进了书房。
“那、那封邀请函有问题?”黛比露出了一丝疑惑地神情,“不、不喜欢的话,不、不去就是了嘛!”
“黛比,赛缪尔夫人上个月才搬来的这里。”温妮低声凑到了她的耳边,“老鸨将她视为贵客,严禁我们将此事说出去……”
少女咬了咬牙,正正犹豫着想说什么,黛比的目光却忽然一凛,想到了另一件事情,“说、说起啦,老鸨呢?”
“她……”温妮迟疑了片刻,“她死了。”
短暂的呆滞后,黛比神色骤变,立刻往老鸨的房间跑去,却被少女一把抓住了。
“赛缪尔夫人已经处理好了。”温妮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好家伙,一晚上连续发生了两起杀人事件,难怪珍急着细软跑呢!
黛比咬着拇指脸颊抽了抽,不过心里还是很感谢温妮和珍。
毕竟杀邪教徒也好老鸨也好,都是她想为翠西报仇去做的事。
但看见女孩感激的神情,温妮却摇了摇头。
“黛比,我做那些事不单单是为了你,老鸨一直用密器折磨控制我,我早就想杀了她以求解脱。”
“达内尔是因为我多次拒绝,才将目标放在了翠西身上,她的死我也有责任,所以不必感谢我。”
“至于赛缪尔夫人……”
温妮刚想说什么,便看见珍一脸阴沉的走出了书房,手中拿着打开的邀请函。
“小戴丽。”
望着女孩她扯出了一丝笑容。
“今晚,我们去参加一场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