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去塞维亚城吗?”

“去吧……”

我该去吗?

米小脂自己也不清楚,她的确找不到自己该去的地方了。先前想要去塞维亚城,是冲着杨绥德那家伙的。

但对方已经死了。

那自己该去哪里?

或者说,去了之后自己又该去哪里呢?

尘世茫茫,自己眼下回国也回不了,在这片内战爆发的热土上也待不下去。

唉……

斜了一眼身旁躺着的小白,她在火堆边沉默着。蕾米也看出了米小脂的心思,四十来岁的她到底还是要比小脂要成熟的多。

“这当然不是强求,只是一个建议。”她讲到,岁月还没有完全剥去曾属于蕾米的美貌,在摇曳的火焰里这个女人不显现年前女性那独有的活力,却像是一团温润的水,能将人包裹起来。

“如果你打算回国的话,我这边可以帮一帮忙。”蕾米继续讲了起来,“先走塞维亚城,然后去北面国家。到了之后,从那边离开欧罗巴。”

米小脂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珠圆的脚趾微微耸动耸动。

在火堆外头的枝叶都被雪给压弯了腰,伴随着火焰的噼里啪啦声,似乎还能隐隐约约的听见压满的雪从枝叶上滑落的沙沙声。

回国吗?

想到家里面父母的那一副样子,想到黄东和杨绥德他们的父母……

‘现在人都死了!我怎么回去面对他们的父母?’

忽地,杨绥德先前喊过的那句话猛地窜进她的脑海。

自己当时觉得对方在逃避,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害怕回去呢?

大拇指的指肚来回在细嫩润滑的脚背上摩挲着,米小脂把头抵在并起的膝盖上,眼神空空的看着脚尖。

不认就不认!

反正我的确是他们的崽!

大不了……她瞧了一眼微微发出呼噜声的小白,大不了还有小白在这里!实在不行,狸猫换太子也不是不可以。

“嗯,”她终于点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地讲道:“去吧!”

“好!”蕾米笑了。

火焰在逐渐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小,而到了翌日清晨时在烧干的碳木上头竟还有些许结了冰的霜。

一行众人沿着林子里山民踩出来的小路向着北面离去,道路被冰附着上一层薄薄的透明膜,叫众人走起来又陡又滑。

不少人走着走着便离开了队伍,小队就像一条被阻挡的终将枯竭的内流河一样,这里走去一道支流,那里走去一道支流。

渐渐地,只剩下两波人还一直留在队伍里面。

一波是丈夫已经死在村子里头的妇孺,她们大部分都是妈妈带着儿子。这样的人,一旦离开了队伍,恐怕顷刻间就会被外头的各种豺狼给撕碎掉。

而另外一波,就是蕾米这样子的想着离开这个国家的。对于这样一波人来讲,只有到达塞维亚城,他们才有机会离开。

他们不是没有乡土意识,但各式各样的民族残杀与暴力事件已经使得他们对于国家彻底失望。

既然如此,那么离开就是最后的办法。

走在人群的最后头,心事重重的米小脂跟着这样一支摇摇晃晃的队伍。

没人与她搭话,她自己也乐意落得如此清闲。

小白早就醒了,他此刻走在队伍的最前端陪着蕾米开路。那家伙和蕾米讲了几句话后便马上像只小狗一样摇着尾巴围着对方转圈。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米小脂越看小白,越感觉对方显得幼态起来。

如果是刚见对方的时候,对方是百分百的自己。那么现在这个进度条至少拉低了三分之一,如今的小白倒像是她高中时候的样子。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带着不知从哪里凑来的青涩感,这要是在给他披上一件蓝白相见的校服,任谁都会问这是哪所高中的学生。

“额啊。”

沉思着的米小脂一个不小心,一头撞上了前头一个带孩子的妇女。那女人被撞了一个踉跄,赶紧护着孩子。对方原本打算讲一句,但在看见是米小脂后,原先脸上埋怨的表情即刻萎缩成畏惧与害怕。

她领着孩子赶紧加快了脚步,像是躲灾一样往前头的人群里窜,只留下想要道歉的米小脂待在原地。

沉默。

还是沉默。

默默跟上了队伍,没有多说一句,只是眉间的皱纹再加上了这一份。

在中午的时候,队伍在山间的一条山涧边上停下来休息。

有食物的,自然能拿出自己的食物。

而没有食物的,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米小脂没有食物,所以她离开人群蹲在山涧边上瞧着那清澈见底的涧水出神。

山涧约莫一人宽,深度也顶多到腰,许是冬日的缘故这道山涧静的出奇。一眼望去,透过镜面一样的水面可以直直的瞧见涧底的鹅卵石。

但水里啥都没有。

古人诚不欺我啊,的确是水至清则无鱼!

米小脂看着那干干净净的河水发愁。

“小脂姐……”听声音,是小白来了。

这家伙被蕾米讲了两句后不知怎么的也开始喊她姐姐,对于这个称呼,米小脂不能接受。她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她觉得小白还是需要负一点责任的。

“不准喊姐。”她扭过头去凶了一眼对方。

“嗷呜……”

在不死心的继续绕着山涧转了两圈后,米小脂终于不得不承认,这条山涧就是单纯的水。和从杯子里面向外倒出的水没有任何差别,山涧里面啥都没有!

别说小鱼了,她挨个把石头翻烂了,连一只河蟹都没有!

“咯咯…咯咯……

几道野山鸡的叫声从上头的树梢传来,抬眼向上看去,在覆满白雪的枝叶上有两只花一般色彩的家伙在鸣叫。

那两只野鸡瞅着下头想要捉鱼却一无所获的米小脂在相互咯咯叫,似乎是对不熟练掠食者的嘲笑。

叫下方饿着肚子的那家伙气的握拳。

要不是我不会飞,我高低给你们全都薅下来!

不会飞?

米小脂先是一愣,随后不熟练的将自己那一对洁白羽翅从背后展开。像是刚学会飞的海鸥一样,抖搂抖搂翅膀熟悉着这一对新来的肢体。

在充分测试过后,她向着那两只野山鸡眯了眯眼。

嘲笑我?

拿来吧你!

伴随着几声尖利而急促的鸟叫声,它们已然走上了有滋有味的不归路。

“干嘛?”这时候,她才终于想起身旁还有个小白站着了。

“那个,小脂姐……”

“嗯?”

“米小脂大人,那个我能不能……”小白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两眼实在没有离开被米小脂扼住咽喉的那两只野山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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