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野想,黑木又在说怪话了。
他们正在聊剧本,剧本大体上是以姬命为主视角的;然而到目前为止的内容,姬命掉线了,并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虽然不老巫女那边的内容也挺有意思的,不过长时间不让女主出场真的没问题吗?她多少有一点这种朴素的担心。
这种隐忧就像是“明天去学校会不会迟到一样”,只是因为没有结果而不得不担心罢了,她内心其实期待着会以怎样的形式切回姬命的视角,对黑木报以信心。与此同时,她突然针对“观众开始怀念”这一点生出了一点奇思妙想。
“会想念也表示是对现在的内容失去注意力了吧?就不能把现在时的内容一直都做得很精彩,让观众忘记主角吗?”
“……你很有暴走系作家的潜质呢。”
“只是顺着你的话说哦ww”
“唔……应该也确实无所谓吧,只要一直都呈现出精彩的内容,观众不就会看得开心吗?事后挑刺说觉得结构出问题什么的,太像评论的语气啦。”
“好邪恶的思路!好可怕≥﹏≤。”
“哪里邪恶了!当然非要让读者忘记主角可能有一点行为艺术了,只是我觉得,写作不只有一种方式吧,讨厌死板的标准,之类的。”
“能懂!黑木就像是拼尽全力蹦蹦跳跳,完全不在乎他人的那种人。”
“你是在骂我吧→_→。”
“你自己不是说过你想当不偷懒的兔子嘛,隐约有一种共通的感觉。”
“心情好复杂,既觉得好对,又觉得‘这是什么鬼啦’。话说这明明是你的点子,未来的大导演姬野女士更邪恶捏。”
“是邪恶的搭档呢,火箭队那种感觉O(∩_∩)O?”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wwwwww,在玩老梗之前,可以真的回答一下姬命回归的方式吗?”
……
在黑木最喜欢的作品中,有这样一句台词,“人真是单纯,一旦知道有回报,就会去努力。努力若有成果,就会加倍努力。”尽管因为深知自身的不熟悉,他和姬野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做了许多准备,一直都在交流电影应该怎样去做。可这种“总之先维持下去”的态度,与真的投入到创作中,不停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全身心沉浸于思路中,不时为灵光一闪而欢呼雀跃的状态是截然不同的。
自从姬野开始实际拍摄,并且取得成果,发现自己能实际上做到一些电影、电视剧中看到的效果后,她就不停向黑木提出自己新的想法。尽管不乏完全只是某种奇思妙想跟说了也做不到的内容,但还是提出了很多原先在黑木看来以学生电影而言不可能、但姬野努力一把也确实有可能做到的效果。
而这些效果又进一步反哺了黑木的剧本思路,过去的观影量使得他很清楚每一个效果能对应哪些场景,这些场景又往往能激发出作者触类旁通的想象。新的想象又会成为两人间的话题,时间总是不够用,白白消逝在创作的专注、聊天时的愉快中。
那部的作品女主角在一开始也并没有想好要继续一直以来的社团活动,只是被人发现自己相关的痕迹,而被半拉半拽着加入了。曾经,黑木也以为这不过是社团系作者作品的“定番”罢了,一个在开头展现角色心路历程、同时又做出切实转变,在剧作中有“价值”的环节。
可这种看似专业,完全属于评论语气的想法,是麻木的。照这样看还可以得出“故事早就已经写完,今人只是在无意义的重复。”“只需要看载入史册的作品就好了,九成九的作品毫无价值。”等结论。
可是,自己一遍又一遍重复那部作品的时光,准备手头上的电影的努力,这些无论何时想起来都鲜活得像拥有了生命一样的经历,真的是应该被这样粗暴概括吗?他不知道……文学是什么,电影是什么,如果真的有人能回答上来就好了。如果自己的感情在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余,他多希望人们能宽容一些呀,哪怕无意义也好,请让我们无意义地活下去吧!因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生活该是什么了,不知道文学该是什么了,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
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发现在那样的第一集中,女主角尽管一开始改变发型,满怀期待地去到高中,实际上她是在不停地对自己的想象失望,这些失望太过于微不足道以至于像是随口的抱怨。可是,如果一个人总是在失望,总是想“自己应该改变点什么”,是不是就真的要去改变呢?
有一幕场景是主角一行人在交通灯下聊到选择社团的话题,竞赛机制、学校现状,“你会加入吹奏乐部吗”,在散落的樱花下,有人忘了按交通信号灯的行走按钮。
如果只是定番而已,也不妨更直白一些吧,主角为什么要模棱两可,为什么要提到喜欢学校的校服、期待来到高中的转变这些“不相关”的事情呢?黑木想,延续着的某样事物,并不会因为一个答案而终结吧,我们却始终在某种庞大到令人浑然不觉的日常中。前不久,他曾听过姬野的心跳声,他当时想,原来有这样的运动、这样的声响,是在我们平时完全注意不到的状态下一刻不停地延续着。并且他是那么喜爱这样的声音,恨不得每时每刻地听下去,这昭告着自己喜欢的人的声音,这仿佛能令人感到温热,暧昧得令人脸红耳热的声音,比什么都更加切实的,闯入了他的生活。
主角被不同人问及“你会加入吹奏乐部吗?”或许因为没有坚定的想法,这反而叫她想反问“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初中的比赛,为什么。曾经学习的乐曲,为什么,练习时的自己,为什么。她就这样恍惚地去到了学校,时间在思考的长河之外默默流动,她没有注意新认识的朋友买了号嘴,当她注意到时,她下意识地像最遥远而最重要的记忆中所做的那样,用自己的双指抵住嘴巴模仿吹号嘴时嘴唇的颤动。
没有意义却自然而然的事物,总是到处存在着的。只要能像少女在桥上那样呐喊出“我喜欢上低音号”,其他人怎么说、怎么想,就已经毫不重要了。在加倍努力之后,时间悄悄溜走,变得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