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大人,回到这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感受到衣远视线移开了,里想奈抬起头,鼓起勇气向他搭话。虽然不清楚衣远的来意,里想奈不想让他过多地关注游星,生怕这位敏感的大哥看出什么端倪来。
“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衣远笑了一声,这笑声在里想奈和游星听来如堕冰渊,“我是来带走游星的。”
带走自己?游星感觉大脑中有什么炸开了,脸色一阵惨白。游星使劲低着头,努力遮掩自己的失态,他的手暗暗发力,关节处一阵生疼。
里想奈低下头,躲过衣远的视线。衣远咂了咂嘴,双手插兜,冷漠地宣判了游星的命运。
“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里想奈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组织着语言,“我们在一起相处得挺好的,这一点哥哥大人也是有目共睹的。明明之前已经约定好了要让他来当我的佣人,为什么哥哥大人现在反悔了呢?”
“像你们这样的废物,只会在一起报团取暖、不知进步。囿于有限的视野而不自知,最终不免沉沦于平庸的结局。”衣远的话语毫不客气,他厉声呵斥道,“原本我想着让这家伙待在你身边,能让你那脆弱的神经好转一点,结果却毫无长进。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带走他,他还有些其他用处。”
是啊,自己在里想奈身边,没有任何长进的同时也没有给里想奈带来任何转变。虽然头脑混乱无比,游星还是能听到衣远说的话,那些都是事实,让他无地自容。说到底,自己这样平庸的人,根本就不配与华丽的大藏一族成员为伍,就连佣人的本分都做不好……
“……哼。”衣远又看了一眼游星,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和顺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庸与卑贱,这让衣远很是不满地冷哼一声。处于混乱之中的游星和里想奈并没有注意到,衣远今天关注这个弟弟的时间已经远超平时了。
“看样子,你们是在准备午饭啊。”不再去看两个失声的弟妹,衣远双手插兜,打量了下厨房,“中午吃的是什么?”
“……猪排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游星明白衣远是在呼唤自己。自己身为里想奈的佣人,日常饮食自然是由自己负责。
“嚯……很好。那就向我展示你的厨艺吧,兴许你在侍奉这个妹妹的时候学到了一点有用的技能。”听到游星的回答,衣远的嘴角涌现出一点笑意,“就让我们大藏家的兄妹来一次家庭聚餐吧。我们走,里想奈。”
衣远招呼完,就先一步离开了厨房。里想奈踌躇了片刻,也跟了上去,留下低头行礼的游星孤零零地在厨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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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的这一端坐着里想奈,那一端坐着衣远。衣远正掏出手机招呼着什么,听他的声音似乎是在向自己的秘书吩咐行程变动。里想奈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脑海中万千思绪掠过。
看大哥的样子,他来这里完全是临时起意,以至于要在这里打电话吩咐秘书重新安排行程。里想奈的思维飞速跃动,衣远为什么来这里暂时还不清楚,但他已经给出了此行的目的,那就是带走游星。
为什么要带走二哥,而且为什么是现在?里想奈的脑海中满是困惑,她完全不理解衣远此行的逻辑。明明二哥已经在自己这里好好呆了三年,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要带走他?
是二哥女装的事情暴露了吗?里想奈立刻想到了最坏的可能,这让她的心里一紧,不过马上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游星已经暴露,那衣远要做的事情可就不只是带走他那么简单了。里想奈非常确信,自家大哥会让游星穿上女装,然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他扒个精光,让他失去做人的资格。大哥正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看衣远现在的模样,他的心情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差,他正在交代秘书如何修改行程,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里想奈放弃了思考衣远想要带走游星的真实目的,自家大哥究竟在想什么,以里想奈的心思还看不清。但大哥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他既然已经给出了自己的来由,那至少在明面上,衣远是会按照自己的说辞行事的。
现在二哥正处于一个关键的时期。听他的说法,是正在为制作小露的衣服投入心血,拼命到了会被小露喊去休息的地步。里想奈握紧了拳头,二哥正在为自己的理想燃烧着,如果在这个时候带走他,不光是让几个月的辛苦全部打水漂,小露那边恐怕也不会原谅自己。
这个时候里想奈不由得暗暗庆幸,还好衣远突然袭击的时候游星恰好回来休息,不然要是找不到游星,衣远恐怕会强迫自己说出他的所在。里想奈相信自己不会泄露游星的消息,但一旦大哥起了疑心,二哥暴露只是迟早的事情,以衣远的手段,想在日本找出一个人,那简直不太轻松。
必须做点什么。里想奈下定决心,必须赶在衣远带走游星、事情无法挽回前做些什么。他不是说自己和二哥在一起毫无长进么?那样的话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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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星小心地将饭菜端上餐桌,后退了两步,侍立在一旁。虽然刚才衣远说了这是“大藏家兄妹的家庭聚餐”,但游星顺从地将自己摘除在外。衣远向来不认自己这个弟弟,游星也不会自找没趣,上前出丑。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衣远居然真的真的在认真品尝饭菜。他吃得很细致,细嚼慢咽的样子仿佛是在品味高档餐厅的珍馐,而不是一顿普普通通的家常饭。
“不错。恰好好处的烹饪,将食材的鲜美与米饭的丰润结合在一起。看来你在这方面确实下了心思。”虽然吃的细致但速度并不慢,衣远以风卷残云之势消灭了午餐,点评道,“就是这猪排饭的味道还是淡了,应该加重口味。”
里想奈有些诧异,衣远在大藏家是有“金舌头”的称呼的,他对食物可不是一般的挑剔。
“能得到您的赞赏,是我的荣幸。”游星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哥哥居然给出了不错的评价,这在他的印象里非常少见。
“嗯……也许你可以当个大厨,发挥一下厨艺。”衣远沉吟片刻,招呼道,“即使是你,想来也会有发挥的余地。”
能得到哥哥的赞赏,已经超乎游星的预料了;哥哥居然还对自己有所期待,这让游星喜出望外,他几乎是想下意识答应下来。但是他看到了一旁里想奈决然的眼神,想起了樱公馆里那道白色的身影,一瞬间就清醒过来。
“感谢您的赞赏。”最后,游星只能这样回答道。
游星的心里空落落的,接下来怎么办呢,就这样被带走吗?他还没来得及跟樱公馆的大家告别。作为女仆和女校学生的生涯就这么结束了吗?他还没来得及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幸好,答应露娜的衣服已经完成,不会耽误她参加比赛。游星心里感到一丝庆幸,只可惜没有办法告别,真是抱歉了,露娜大人。
还有凑,自己又要不辞而别,这会也要抱歉了;以及一直为自己保密、对自己有所期待的朔月小姐,现在看来也要让她失望了。游星微不可察地露出一抹苦笑。
“那么,时间也差不多,该说再见了。”衣远收拾好餐具,站起身来,走向大门,“跟我走吧——”
“等一下。”里想奈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让衣远的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有什么见教吗。”衣远并没有回头,他用平静的语气传达着不满,“我的妹妹?”
里想奈深深吸了口气:“你是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丝毫长进?”
衣远转过头来,没有回话,他的沉默正是一种态度。里想奈明白,他是在让自己说下去。
“我要说的恰恰与你相反。”里想奈紧紧盯着衣远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正是因为有他在,我才能从对学校的阴影中走出来。实不相瞒,我已经做好了重返学校的打算,并要在下个学期付诸实际。”
里想奈?!游星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妹妹,他知道里想奈因为不合群,一直没有去学校上课的。虽然之前就听她说有去菲利亚学院的想法,但如此直白地表示想要重新上学,还是第一次。
“是这样吗?”衣远将目光投向游星,想从他那里得到确认。今天发生的事情属实出乎衣远的意料了,游星是一件,没想到里想奈也是一件。
在那道目光下,游星说不出虚假的话来,只能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里想奈确实有提到过想要入学的想法,她想要进入的正是您担任校长的那所学校。”
衣远巍然不动,他的神情冷峻,面容宛如雕塑。里想奈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消息,自家大哥一直是这样,他的眼神要么是机械般毫无波动,要么就充满了让她无法理解的复杂情感。
“如果,现在把他带离我的身边,很可能让我就此一蹶不振。正因为有他在,我才能鼓起勇气面对学校。”看着沉默的衣远,里想奈咬咬牙,决定加一把火,“所以,我希望能让他陪在我身边,帮助我凝聚勇气。如果打乱了哥哥大人的计划真是万分抱歉,但我真的很想以自己的努力去上学。”
说出了费尽心思想出的托词,里想奈紧紧闭上了嘴巴,生怕心气泄出来。游星的眼里也燃起了一丝希望,如果可以的话,他果然还是想回到樱公馆那里、继续在服装世界漫步。衣远沉默着,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两人,两人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大哥他真的会同意吗?里想奈其实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只是为了二哥的幸福,她必须争取哪怕一丝机会。游星紧张地等待着,他也意识到,这是自己在不知为何想带走自己的哥哥手下逃走、回到樱公馆唯一的机会了。
“可以。”终于,尽管难以置信,他们听到这样的话从衣远口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