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执拗不过这个少女。
我如今的名字，叫做百目榆。
记住，不是蛞蝓的蝓，是榆树的榆。
我将小手拍在餐桌上，死死盯着这个与我契约的人类少女。
“看我干什么？喜欢我的眼睛么？点菜！”
我看着这个叫做赵韵灵的人类女子，她双手无措，只是一昧盯着我。
不知道怎么收摊了吧？
知道菜太贵，点不起了吧！
呵，让你嘲笑我百目榆，瞧你这穷酸样！
我的心里，是暗暗窃喜。
果然嘛，不是什么人都吃得起五星级餐厅的。
比如，这个少女，就……
“大小姐，是所有的菜都来一份吗？”
赵韵灵此时仍旧是眉头紧锁。
过了许久，她说道：“吃不完，可就太浪费了吧？”
“哪里。况且您新带回来的这位鬼物小姐，胃口肯定大着呢，鬼物的胃口是无法以人类的观念衡量的，这点您也知道。”
于是她将菜单递给我，一脸亲切地询问。
“一样一份，吃得完吗，目目子？”
目目子，是她定下的，对我的专属称呼。
她非要这样称呼我，也没有办法。
我看向菜单，什么法式鹅肝，一份一千多？！
“太贵了！”
赵韵灵单手托住下巴，枕在豪华大气，又不乏精致的餐桌上，眼睛眯成彩虹，嘴巴上翘天边。
“我请客，目目子，你就放心吃吧，一日三餐，我包了~”
她接着说道：“别的不用管，反正每顿得让你吃饱哦。”
我沉思着枕着下巴。
所以说，到头来，我才是那个吃不起五星餐厅的穷酸鬼吧？
还真是，穷酸，又是鬼。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身为李榆的自尊心受到了一种羞辱。
凭什么我活得那么烂，人家就是高高在上的富婆！
凭什么我一顿一碗泡面，人家一口1000块的鹅肝？
不公平，这一点也不公平！
我要报仇！
我要狠狠偿还这一切！
我的眼里，闪耀着愤恨与酸酸的凶光。
我穷，你就富是吧？
赵大小姐，我告诉你，我今天开始，就要把你吃穷！
吃得比我当初还穷！
在饥饿、欲望、复仇心理的驱使下，菜上来的一瞬间，就被我扫了个精光。
“下一盘！”
和牛还没尝出味道，就已经下肚了。
一点饱腹感都没有，就像是饭点到了，却只吃了一块糖一样。
还是很饿。
“别急哦，目目子，多着呢，让你吃个够~”
我翻了个白眼。
可是，这家伙还在一脸轻浮地笑呢，难道是我表达得不到位？
于是我在她的身前召唤了密密麻麻的眼睛，然后，一起翻白眼。
“哦，天哪，目目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咬着牙：“翻白眼呗！我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尽荣华富贵的万恶富婆了！”
说白了，我心里酸，我嫉妒，我觉得不公平！
“别翻了，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现在知道我可怕了？晚了！
我的每只眼睛，还能独立地控制转动方向呢，就像这样……
我的每只眼睛都传来天旋地转的视角，感觉还有点晕来着……
“天哪，目目子……你到底怎么了？你好可怕啊！”
我得意说道：“我告诉你……我可是不好惹的！”
我收回了神通，这一战，属于我的完全胜利，毕竟这位富婆大小姐已经被我的手段给吓坏了。
接下来一盘又一盘的菜，我狼吞虎咽，仍旧是没怎么尝出味道，就吞下去了。
大概……108盘？
各色的盘子空空如也，甚至连油水都不剩，骨头渣子都没一块。
我全给吃进深渊一般的肚子里去了。
还是很饿。
“大小姐……菜已经上齐了。不过这位鬼小姐，似乎还没有吃饱。”
是的，我没有吃饱。
一般的饭菜没办法填补我的每一个细胞传达在身体上的饥饿。
这时候，我才发现，好像厨子看起来也挺好吃的，这位大小姐似乎也挺好吃的……
人，好像很好吃？
我，想吃人？
不不不……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我，不能吃人！就算我是可怕的鬼，也是不吃人的善鬼！
我曾为人类，如果就这么硬生生让我吃人……
不，我吃不下去！这太可怕了！
“大小姐……也许您该带着她去狩猎鬼？普通的饭菜是没法满足强大恶鬼的胃口的。”
强大恶鬼？是在说我吗？
不不不，我才不是什么恶鬼。
如果你执意称呼我为恶鬼，那么……
“再喊我恶鬼，我把你吃掉！”我眼露凶光，盯着这位没有口德的主厨大叔。
就像是好人被冤枉成恶人会生气一样，我对恶鬼这个称呼多少是有些不满的。
“抱歉，这位强大与美丽并存的小姐，我无意冒犯您，可以知道您的称呼吗？”
强大与美丽并存的……小姐？
这是什么称呼，我是男……
哦，我不是男银了，完全颠倒了，我现在是女鬼。
种族发生了逆转，性别产生了对换。
可怜的李榆先生，恐怕已经完全摆脱了过去的身份了，迎来了“她”惨淡的新生。
而这只李榆，就是我，默不作声心里已是泪流满面的我。
“百目……百目榆。”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我的身份。
这是我第一次，向赵韵灵之外的人这么介绍自己。
这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仅仅是开始。
“百目榆，我总是容易联想到被誉为多宝鱼的比目鱼呢，是种不错的食材……也是我的职业病了。”
主厨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话扯偏了，歉意向我笑笑。
“我眼睛多着呢。你想看嘛？”
“不了不了！我只是一介凡人，小姐您就收了神通吧。”
我恶狠狠转过头。
“走吧。咱们去狩猎鬼。”我说道。
既然不愿意狩猎人类，那就狩猎鬼吧。
既然选择成为善鬼，那么我将从今天起，同这位御鬼师少女一同狩猎恶鬼。
“好哦。宝宝们，快来和咱们的鬼王前辈打声招呼吧！”
赵韵灵话音一落，一道契约之门打开。
然后，我就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小崽子，蹦蹦跳跳地挤了出来。
个头都小小的，看起来好像是小女孩？
最小的犹如拇指姑娘，最大的……好像比我还要矮一个半的脑袋？
“这是什么？”
“我领回来的崽崽，以后可能得咱们一起养？”
这一刻，我陷入了沉默。
虽然说这些鬼崽崽们，很可爱吧……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养崽崽啊！
“这些都是你的契约鬼！”我惊慌地问道。
其中一个蓝色的像是缘仔又像是烟雾鬼一样的小东西，紧紧咬住我漂亮的袖子。
“姐姐……好香！”
我知道我很香了……可是你能不能松开你可恶的小嘴巴啊！
虽说咱们衣服不会皱也不会坏，可这样是很不礼貌的啊！
“放口！”
“不！人家喜欢！”
“不放口，我吃掉你！我可是鬼王！”
“哪来的鬼王！我才不信，鬼王都是凶巴巴的，怎么可能这副模样！”
这时候，赵韵灵站了出来：“目目子真的是鬼王哦，货真价实~”
然后，我看到这些字面意义上的“雌小鬼”，像是小鸡见了老鹰一样，缩在了赵韵灵的后面。
鬼王？我？
有这么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