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神情几乎不变,良好的教养是让她们坦然自若,可更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用表情去表达那种惊讶,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所以差距这么大么?一招也接不下?原以为再不济也可以来个几回合,也好看看内门师姐的厉害之处。
只是厉害过头了,不,是过分了,她们明白如果这不是一场比试,而是一决生死的场面,那向前的人还未看清人影便已被斩杀,不存在太多的弯弯绕绕和驳杂的情况,她要杀,谁也阻挡不得。
修行已久落得个上仙的名头,可真遇到“上仙”这才发觉那种虚名有多幼稚,往昔的热情热血也有点要被无情的事实给冷却的迹象,日日夜夜的修行苦痛,被这一朝的惊艳清洗,一股幼时才会有的羡慕嫉妒恨是卷土重来,可最后又会融化一起凝固出无奈无望无可比拟的自残形愧。
曾经在心中构建的宏大愿景,就被她简单的一招半式就给摧毁了,像是河岸边搭的泥人再怎么觉得它坚固,可有船经过划出的浪花一拍就碎,也许第一道浪坚持住了,第二道第三道又如何抵御,都会拍碎回归本身的模样,一滩泥沙,所以她们只是一滩由泥巴捏成的假人,是来衬托光华满身的真人到底有多精致。
云溪桥是疲乏了,他打游戏开挂都知道收敛一点,不追求一击毙命,是想来一套你来我往的交手,喜欢看敌人全力以赴,费尽心思来打败自己,可NPC又怎能猜到自己被设计出来就是给打败的呢。
洛寒商是欺负人,是以大人的身姿去击倒那些尚在牙牙学语的孩童那样的可笑。
她这个一拳一个的速度,解决完所有人也花费不了半个时辰,甚至是低估了,真正的实力让她的速度到了一个骇人的阶段,云溪桥还想找个地方眯一会儿,就听那女修唉声叹气道:“真是长她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啊。”
听得出,她不满意这场由门主操刀的晋升,这场检验没有意义,对门主的决定不满意有隐隐上升到门主整个人的不满意。
洛寒商不留下一句话,摧残了这么多人的气势,也不见她要说什么获奖感言,似乎只是无聊踩了几脚路边的蚂蚁,不值得说。
这位琼华门地位不凡的女修对洛寒商没有意见,对她很平常,也不介意讲几句埋怨的话来,“寒商,真是无情啊,都不给后辈们一点脸面。”说的就是她的冷漠和不知趣的木讷,你给她们一些施展身手的台面多好,反正打不过你,威胁不了你,何必如此的决绝?
话是这样说,洛寒商听后道:“我给了。”语闭,不再发言,是见多了她这种噎死人的性子,女修只是呵呵一笑,随后给自己找点话说,看向云溪桥。
“要不要去我那吃点好东西?”
是目睹他对那些纯消遣的吃食尤为注意,便是提了个投其所好的诱惑,云溪桥还未回答,洛寒商抢先道:“不许!”
听着她的声音,云溪桥看向她,却又被她怼了怼,是第一次对她的性情产生了不喜。
“看什么?你就贪这点便宜?”
她的眼睛漂亮,只是瞳色浅淡,如同晶莹剔透的琉璃,所以她不经意间显露的恶意也很清淡。
在她的语境里自己和她的关系被拉近了,单纯地训斥总是有点亲近的意思,要不然为什么听着掺杂了些怨自己不争气的失望?或许她单纯对自己有点意见,简直是意气用事!魂淡!
“好了。”女修想打圆场,来结束这场因她造成的不愉快,但洛寒商不愿听她这个第三人的话,是道:“走吧。”
“不再待一会儿?”这种话后面的会跟着挽留的字句,云溪桥还想听一听,但他站着不动无疑是直戳洛寒商微弱的耐心。
一把被她拽走了,这很突然,简直是意外,被她用力地一拉失去了原本的平稳,就是要向前摔去,整个人倾斜地跌进立即反应过来,想要扶一把的洛寒商的怀里,鼻梁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她柔软的胸脯,浓郁的气息钻入鼻子里,温暖的甜香,呼出后又残存点点细腻的花味。
他的呼吸轻柔地透过布料轻触肌肤,一片温热潮湿,弄得人心痒。
云溪桥耳鸣目眩,还有些发懵,在她的怀里是不恰意的,即刻回神脱离她这种不太柔情的怀抱。
再看洛寒商那副游刃有余的神情有点剥离,漂亮的眼睛依旧似纯粹的琉璃却少了点灵性,她是觉得错愕,原因简单,从未这么亲近过异性,任她之前怎么顺风顺水,在这种事情上她被归为雏子,只是稍微触碰就弄得心神恍惚,眼眸微微聚集,朝着少年看了一下,洛寒商心中未积怒,怪不得他,是自己有点急了,莫名审视自我的不足以及缺点。
那位女修是觉得乐子很大,可细想又算得了什么呢,也就不说话打扰她这位洛后辈的不自在。
“走吧。”她刻意地用较为平常的声线说话,在云溪桥看来洛仙子这是透出一丝回光返照的活气。
“去哪?”他问道。
“你想去哪?”从另一条道路规避了人群,走着安静小路,她声音空灵。
她的态度还是那样,意外的触碰没法消除隔阂,应该是隔阂,云溪桥倒也描述不出来和她的陌生该怎么细说。
洛寒商不愿驭剑,倒不是说是不情不愿,是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如果驭剑她又要带着少年,而带他必须放缓速度,云溪桥能够听她委婉的话语,所以自己是累赘么?他当下提议各做各的事情,话一出,他就再次感受到了洛仙子的倔强,仍然不愿,说什么答应了白剑一必须每时每刻照顾着。
其实他很想说,那你就不能放放你手里的事儿么?不过云溪桥是心怀慈悲的,一个穷姑娘靠打零工为生,也怎么舍得叫她放弃呢?虽说接了好友的要求,可眼下另做她事也不会有问题的啊。
跟着洛寒商进了一座以修士为主的大城,云溪桥看不懂这个时代的书法,自然也认不出那高大巍峨门楼上,不知道被谁用剑刻出的风流意的大字。
进入其中倒觉得蛮气派的,宽阔笔直的主道,足有百步之宽,平常的日子人流一般,车马不多;云溪桥只看到几个较为气派又漂亮的异兽坐骑,拉着的轿厢又是极其庞大的;天空倒是时不时掠过长翅的身形,又被光映在道路。
洛寒商是见多了,面色如常。
“把这个戴上。”
她停住步伐,伫立在某个巷口,她洁白光滑的手递过来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面具,这是何意?虽心中有疑惑,但动作上是乖乖听话,接过那张面具戴在脸上。
洛寒商也变换了装束,戴了一顶披着白纱的斗笠,稳稳地置于发间,刻意地向下倾斜,白纱轻薄如雾气迷蒙,从边缘垂下隐隐遮掩面容,可云溪桥不按常理出牌,是紧紧盯着洛寒商,随后得出一个结论,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瞧见她那优越的面容,不过他更感兴趣这薄纱的价值,被风轻吹,那微微拂动宛如天边的流云,想必是昂贵的。
“我们这是要去杀人么?”
“不是。”
“那为什么要这样?”
“少一点瞩目。”洛寒商其实很想说,你长得好看,容易惹是生非,不是谁都清心寡欲,修身养性的,多的是肆意纵欲的,根本不约束自己,以免吸引那种人的注意力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那就好好戴上这副面具吧。
这种装束在这座城里算不上稀奇古怪,更神经病,更疯癫的都有,所以这种遮掩倒显得正常。
刚才还在思考洛寒商来此的缘故,而在一刻钟后他就明白了,来此乘坐飞舟的,可这座城的飞舟是从另一边远道而来中途歇息,这专门用于长途跋涉的飞舟有个别称“驮船”,不拉人,只拉货,洛寒商是有她的门道,这种装载东西的飞舟也能乘坐。
飞舟停在云台,需要高高仰望,要上去需要坐飞梯,云台即是水船的港口;承担停靠容纳作用,但不在平地,而是建在空中,又或是巨大塔楼互相牵连,盘根错节凸出一片平台用于停驻,这样巨物是被更加可怖庞大的东西抬举着。
“不要乱出声,面具不要摘。”
她轻声嘱咐,洛寒商很守规矩,乘着飞梯上了云台,一直是安安静静地带着云溪桥上了艘驮船。
她像是放着狠话,可语气太过温柔。
不在甲板上多待,也没有进入看似屹立不倒的挂着旗帜的楼阁,是快步走入下方的船舱里的小隔间待着。
颇有一些犯了命案正被缉拿的小心翼翼,也确实,这驮船上的水手,不对,云溪桥问了问,这些人该被称作“空员”或者“鹏员”对于专属名词他懒得去探究起源,只觉得那些人凶神恶煞的,仿佛每个人至少背着一条人命,是都受过牢狱之灾,浑身的戾气都要凝成实质了。
被这群人盯着看,真是不自在,像是在打量猎物的目光,先是瞧一瞧脚,然后是腿,随后一路往上,似乎在心中比对哪一部分值钱,这种目光是冥冥之中忽略人性。
像白剑一和洛寒商这类女子还是少数,绝大部分都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她俩属于是文雅类型的,而这个世界的主流是“强悍”。
隔间里当真是简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凳,其余就没了,连个窗子都没有。
云溪桥实在是无聊,所以为了解闷想和洛寒商讲讲话,在狭小的空间里,不知不觉间忘记羞怯,生涩的氛围根本没法维持,除非你能忘记呼吸,止住心跳。
洛寒商安静地坐在桌前,没有摘下斗笠,屋内比较黯,全靠外头那条走道透进来的光照亮,如果把门关上就彻底黑了。
“我们要去哪?”
“东原。”
云溪桥存储此方世界少量知识的脑袋,是没法理解洛寒商嘴里蹦出的地名,对此他并不执着,又是一问:“远么?要多久可以到?”
“不远,不会很久。”
这是她的回答,匪夷所思的回答,干脆一声不吭都比说出这几个字要暖心。
“这船运什么的?”
“矿,造武器的,容易爆炸,所以你不要乱跑。”
这次的回答是有用的,虽然后半句云溪桥是不理解,她是怎么把容易爆炸和自己乱跑扯上关系。
这艘飞舟启动的时候轰鸣声巨大,不知道的以为是打雷了,响亮的声音是比不上强烈的震颤,好一会儿才是平稳,驶离云台起码花费了一刻钟,云溪桥是摘下了面具,无聊地看了看这张面具的做工,直呼真好。
没有窗子是没法直观了解这艘飞舟的速度有多快,但问了洛寒商,她答:“一般人驭剑难以追上。”在这位洛仙子的话中,驭剑之术已成了比对速度的单位了。
云溪桥有着远比多数人的勇气,就比如他可以一直盯着洛寒商,透过那层模糊白纱看着她,虽然比不上白剑一的漂亮,可仍旧是美丽的范畴。
“洛…仙子。”
最初念她是仙长便是有了尊敬的味道,可如今念着仙子却有点轻佻,洛寒商不以为意,对他包容也许是看在白剑一面子上,但可能单纯不怎么厌恶他的语气,少年又能讲些什么激怒人的话呢?没读过几天书,狠话也不会说。
“你是这么称呼剑一的?”
“她让我叫她姐姐。”
他这一说,暴露了白剑一愈发落俗的本质,洛寒商透过轻纱瞧着少年,他挺乐呵的,无忧无虑,不用惦记太多的事情,有点羡慕他的心境,平常男子也做不到他这种没心没肺,说他是娇生惯养是不确切的,该说是素来散漫的毛病,不必为未来苦恼,有人给他负责,小孩子秉性。
对许多事物漠不关心。
所以他胆子有点大,意识不到有些行为是不雅不妥的,就比如他爱一直盯着人看着。
他是不枉费上天的偏爱,有着一流的容貌,做很多事情都有隐藏的福利,换作一般人做是要挨骂的,也能称得上天姿卓越,运用自如。
云溪桥不爱收敛锋芒,盯着看就一直看,哪怕被发现了目光,注意到了视线他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真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兽啊,不然为什么这么执着?
好在他也挺简单的,内心所想的大多能从那双眼里窃取到,不太会掩藏,毫无保留地展现出他的一切情感。
“你要去东原干什么?”
“我去拿东西。”
“什么东西?”
“我的东西。”
她明显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像是困倦的人不耐烦的表现,不论怎样问都是极其敷衍的回复,对此云溪桥未有气馁,继续问来问去,十万个为什么迸发而出,洛寒商应对自如,不对,该说是敷衍了事。
洛寒商也是见识到了他的“坚持”,问东问西,已经是随意胡洽了也不见他退缩,缠着自己给他讲一讲“东原”这片地域的风物,随后又谈起那中州人皇金碧辉煌的宝座。
被唠叨久了,洛寒商明白他嘴里讲的那些人物应该是从琼华门那听来的,要不然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存在,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心潮澎湃地等待自己的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