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蓓尔莎问那个声音。

过了片刻，一个萦绕着迷离光晕的白色幻影凭空出现在面前，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少女的模样。

而在幻影出现的那一刹那，整个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周围的风消失得无影无踪，海浪被定格成了照片。

如果从更高的角度往下俯瞰，可以发现整座翡冷翠城的人都保持着刚才时刻的动作，甚至连烟囱排出的浓烟都像凝固了一般。

在这片时间静止的空间内，只有蓓尔莎和幻影能够自由行动。

“我就是你，”幻影伸出祂纤细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也是你的母亲。”

熟悉的矛盾说法让蓓尔莎的脑袋一阵刺痛，这也让她回忆起了，那个在醒来后便遗忘了的梦境，那个在月树下挥动画笔的少女。

“是你，我们见过！”

蓓尔莎有很多问题想要弄清楚，但这份静如止水的情绪让她只是沉默地看着幻影，等待对方的主动解释。

幻影微微一笑，缓缓开口：“很久很久之前，有个人类带着一个代价为生命的赌注找到了月亮——他许诺如果月亮愿意放弃意志前往未来，他将献上祂所没有的珍贵之物。”

蓓尔莎：“……”

“月亮答应了他的条件，杀死自己，开始了漫长的沉睡。”

说到这，幻影直直地看着蓓尔莎的眼睛，“人类和源质结合的产物，你的出现证明他并未失约。”

“源质？”蓓尔莎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幻影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只是继续道：“我们的本质是相同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就是你。”

“但是，你和我不一样，你多了些我所没有的东西——感情。”

“真是难以理解这种奇怪之物，它能让人类做出许多不符合逻辑的举动，甚至为此不惜抛弃自己那短暂而又渺小的生命。”

“那个人类克服死亡的恐惧站在我的面前，用极尽生动的语言勾起了我的好奇，因此我给了他一个机会。”

“他的余生将背负上不死的诅咒以此履行赌约，而我将会在归来的那一刻将他的灵魂喂给我的刀作为算计上位者的惩戒……”

“所以，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工具，用来复活的工具？”蓓尔莎打断了幻影的话。

刚才那段信息含量极高的话，再结合原主记忆里对于古神的粗浅认知，让她一下子产生了许多传出去足以震惊世人的猜想。

面对这个问题，幻影没有回避：“你本是为了迎接我复苏而被打造出来的完美容器，可以让我体会那所谓的‘感情’为何物。”

听闻此话的蓓尔莎只是沉默。

她意识到自己，或者说原主的诞生，从一开始就是算计与利益交换的产物。那个德文郡家族的公子找上她正是因为对幻影口中的赌注有所知情吧？

只是不知道里希特伯爵的遇刺以及古兰汀王室的种种举动是否和这件事相关。

原主孱弱的身体和灵魂让她几近夭折，在生下原主后便去世的母亲，种种苦难都是无法逃离的宿命。

真是一个可怜而又可悲的小女孩呢~

那么，自己呢？

自己的穿越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吗，会不会也是某种安排下的命中注定？

这具身体被她掌控后，原主的意识究竟去哪里了，先前的世界和这个世界是否存在着不为人知的联系？她还有穿越回去的可能吗？

太多太多的问题困扰着她，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为艰难的处境疲于奔波，根本没有闲暇的心思去自哀自怜。

实际上她也是很孤独的啊！

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即便是朝夕相处的洛汐，她也无法对其说出口，在这个世上或许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痛苦。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而已。

如果这个自称月亮的家伙想要吞噬掉她来完成转生的话，那就来吧，或许眼睛一闭再睁开的时候，发现这段时间的漂泊坎坷不过大梦一场呢？

只是洛汐，我可能没办法报答你对我的好了……

注意到蓓尔莎表情的变化，幻影手上的动作更加温柔，细细摩挲着她柔顺的银发：“不用害怕，在醒来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改变主意了。”

“你是由我的源质孕育而生，按照人类的定义，你算是我的女儿。”

“月亮注定孤独——它被太阳的光辉所遮蔽，又与漫天的星辰格格不入。而在我之外居然诞生了另一轮小小的新月，虽然祂的光茫还很微弱，但这是我过去无数年间从未有过的新奇体会。”

“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获得感情了，你的出现或许已经让我理解了那种东西。不用依靠那个人类的手段，那个赌注最终还是【我赢了】。”

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夺取这具身体真正完成复活了，可……“为什么？”

明明沉眠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就是为了等待苏醒这一刻的到来，为什么忽然要改变主意？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呀。”幻影理所当然地说道，笑得很灿烂。

“我……究竟是什么？”蓓尔莎问出了心中的困惑：“里希特伯爵的千金？蓓尔莎？还是……月亮的女儿？”

或者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流浪者白祁？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她有些迷茫，在自己这个小小的个体身上，似乎存在着太多太复杂的成分，现在的她究竟是谁？

她搞不清楚了。

“你继承了‘蓓尔莎’这个名字，也继承了我的一切，但‘你是谁’这个问题还是要靠你自己来定义。”幻影温和道：“作为母亲我还很稚嫩，但果然还是不希望孩子走上自己的老路呢。”

“我该怎么做？”

“小孩子暂时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哦，”幻影摸摸蓓尔莎的脑袋，心态似乎在随着交谈的深入渐渐变得更加活泼年轻：“先好好吃饭，长大了再考虑未来的事情吧。”

“我有些累了，很抱歉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母亲，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了。注意不要被那些同类给吃掉，在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之前要先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幻影的语气似是在叮嘱又像是在交代遗言。

“现在的话……”祂扭头看向不远处被定格住的奥罗拉：“就让我作为母亲真正地给孩子上一堂课吧。”

“以月神的尊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