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铺满了碎石、杂叶和木枝,几乎每一处都沾上了黑红的干血,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腥味与死亡气息。
封琼缩在我的身后,搭在我肩上的手发着抖:“它们这是死了吗?”
“很显然,它们已经断气了。”
掩鼻凑近了些,看到它们面部上特有的白点,我背起了灵兽绘集上的相关描述:
“天喑狸狗,一种生活在灵界东南山谷的灵兽,重情,一生只认一个伴侣,常以一雄一雌,成对出没。”
手不自觉地摸向它灰色的长毛,我有些难受:“若是伴侣死亡,另一只会将伴侣的尸体拖回它们的洞穴前,与之蜷成一个圆,后咬舌殉情。”
天喑狸狗咬掉舌头后,会不断用嘴部肌肉压迫伤口断面,使其血流不止,直至死亡。
齐芸笙面不改色,在旁补充知识点:“若它们已产下幼兽,且幼兽尚未到自保的年纪,天喑狸狗会带着幼兽同赴黄泉。”
一般是用身体裹住幼兽,让它们窒息死亡。
“你不是想要一只幼兽吗?”齐芸笙看着封琼,头往天喑狸狗的尸体那一点,“去看看吧。”
“啊?”
我抓着封琼的胳膊往前拉:“愣着干嘛?扒开它们看一下有没有孩子!”
齐芸笙把我们带过来,说明这里边肯定还有活着的幼崽,在这种情况下,时间就是金钱。
而这个傻狗居然还在嗯嗯啊啊,犯痴呆病。
“师妹,过来。”
双手还没碰上天喑狸狗,齐芸笙就隔空把我拉到她身边:“你不是有小黑和小七了吗?”
“我想搭把手嘛,万一真有小家伙,也算积点德。”
话音未落,那边的封琼已分开了天喑狸狗的尸体,喊叫道:“真的有!三只!”
跑过去看,三只小团子身上沾满了另一只天喑狸狗腹部的血,还未干涸,摸上去发黏。
顾不得这只天喑狸狗的惨状死相,封琼圈抱起三只小团子,而我伸手护在下边,免得它们掉下去。
将它们放在树叶多的地面上,清理掉堵住它们鼻孔上的淤血,封琼细细摸着三只团子,往后一坐,神色悲哀。
“硬梆梆的,都死了。”
目光移向齐芸笙,她只是朝我眨了一下眼。
我在试图解析她传递给我的意思,但手上传来细微的痒意,低头一看,我摸着的这只稍大些的团子颤了几下。
鼻孔外的血是清理了,那里边的呢?
意识到这点,我抓起这只团子,往里边灌了点水,用点劲压了压鼻子,握住它的身子将污水甩出。
“封琼,快烧堆火。”
“啊,好。”
将三只甩完污水的团子放在火边烘热,小心的揉搓它们的腹部,有两只团子直起了身子,变成了软塌塌的状态,并能看出它们正在呼吸,很微弱,未度过危险期。
我身上没有救治灵兽的丹药,而封琼已完成了悬赏令,便拿出她的传送玉,建议她现在带着它们去外边救治。
封琼连连应好,正要捏碎,齐芸笙出声阻拦:“将那只留下。”
她指的是在封琼手上奋力乱动,意图从她手中爬出来稍大一些的灰团子。
“为什么?”封琼不解,紧抱两只团子,面上一时没了对齐芸笙的畏惧。
“它不想活。”
传送玉飞到了齐芸笙的手上,她垂眸看着封琼怀里乱动的团子,嘴角勾起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语调无起伏,却藏着细微的温情。
“它开了灵智,知晓父母身死魂灭,即便你将它带回去救活了,它还是会寻死。”齐芸笙一勾手,乱动的团子从惊愕的封琼面前飞向她的怀里。
素手抚过灰扑扑的细短毛发,她柔声道:“放心,不会带你走。”
大灰团子嗷呜一声,似是听懂了,缩成一团,不再乱动。
封琼起身:“可是——”
传送玉在齐芸笙手中破碎,抱着小灰团子冲向她的封琼被白光带走,我坐在火边,目光随着从地上飞起来的第三只灰团子尸体,追至走向天喑狸狗二兽的齐芸笙。
天喑狸狗就是这么神奇的灵兽,若开了智,竟能违背生物天性不怕死,为爱决然殉情。
而这爱,这情,可不光指雌雄间的。
将天喑狸狗摆回原样后,齐芸笙走过来伸手:“走吧。”
倒水熄火,牵住她的手起身,被她拉离天喑狸狗与它们二子的魂归之地。
转头再看最后一眼,却有凭空飘来两棵折断的树,将它们隐蔽地藏于其中,就连味道也被树叶的清香覆盖。
齐芸笙。
我心里默念她的名字,视线从她握住我的手上滑至她的侧颜。
清冷,但柔和。
真美。
“师妹是不是在怪我绝情?”
我摇头。
她眼含笑意:“是吗?你不怪我不早些救下那三只天喑狸狗幼兽?”
轻打她的手臂,我装生气:“师姐不相信我?”
出手阻拦它们九泉下团聚,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就是那只大团子让我发现它们还活着,但它努力呼吸挣扎,却是为了回到父母的怀里死去。
而小团子得了未开智的福气,能够稀里糊涂的活下去。
心有苦涩,但不是为天喑狸狗感伤,而是为了齐芸笙。
“说起来,师姐为什么不让我收了那只彩毒双角狮?”
“这秘境内灵气是有限的,往外带走一只灵兽,或是灵药,都是在消减它的寿命,更何况那只彩毒双角狮内含妖丹。”
听到这,我的心提了起来,但见她反应,大概率没发现我偷了妖丹。
“我希望它比情笙剑钝得再慢些。”
剑身的兽面纹与契钥上的兽面是同一种,齐芸笙应当知道这秘境是她母亲的造物。
偷了一堆灵兽尸体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但不能表露出来,接着又问:“不能从外往里放些灵兽灵药吗?”
“没有母亲的同意,带不进来。”
“好吧。”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将其他灵兽尸体还回去。
长乐已故,而活着的人里,有我想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