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黑木的好友申请时,惠子很意外。她趴在床上,有点儿不愉快,列表里几乎没有男同学,但两人从小就认识,也没吵过架……不,与这些无关。如果再往前一年,就算如此,惠子也应该会拒绝的。
另一端的黑木想了些客套话,但以他对惠子的了解,总觉得这些话没多大必要,又显得假惺惺的。他加惠子只有一个理由,尽管惠子不可能清楚,却不会难以想象。为什么要从惠子开始,可谓也是基于这种信任的吧,一种上升不到憧憬,只是经由对性格、气质上的认可而产生的信任。
“请和我们做朋友吧。”
与姬野拨完语音后,黑木立即就开始着笔。只不过写的并不是那篇尘封已久的文章,而是电影剧本。这并不是黑木第一次写剧本,初中时出于兴趣,黑木在网上找到了各种体裁的模板,一一进行创作,戏剧、歌词、电影剧本,乃至于手游中的人物档案、或是纯粹的架空设定。他并不是一个天才,在摸索到各项体裁中存在的微妙差异,以及投稿渠道的难度之后,很快决定先专注于小说。但那时的探索,仍然培养了他对于电影的兴趣。
在学园祭上放自制电影!这是黑木向姬野提出的建议,姬野一开始自然是拒绝的,本来就遭人反感,再出风头选择这种复杂的节目只会招来更多麻烦。而黑木则觉得既然已经成为了执行委员,那么被为难已经成了定数,与其为了低调而一切从简,倒不如真就直接做得漂亮,这样一来才是最能缓解孤立局面的。
电影虽然要准备的事情肯定多于飞镖屋、卖章鱼小丸子这些项目,但最重要的也只是台本跟演员,布景这些事情就算被为难,做得简陋了一些也无伤大雅。他当初接触电影时就十分想做一个架空式的古日本电影,只不过由于没有机会而一拖再拖。演员方面人数也应该是够的,黑木心里有了初步人选,接下来就看剧本里还需不需要新角色而已。
不过,黑木所拥有的那个想法还只能说是“id”的阶段。既然同学们都不是专业演员,出于“贴近演员来设计角色会更贴切”这种想法,他向自己提出了一个挑战,认识这些同学,了解他们,再通过这些了解来写角色。在这个过程中双方互相增加了解,只要合力做好了舞台剧,关系应该自然而然就会变得熟络起来。如果大家都是自己的朋友,黑木有信心不会让姬野在班上的处境进一步恶化。
……尽管想象中的好处一条接着一条,然而自己真的能做好吗,这种自我拷问也是避不开的。只不过,想要准备到“无懈可击”的程度,几乎总是不切实际的。舞台剧既能发挥自己的文字,也能发挥姬野的摄像,这样就足够了吧?
惠子撇了撇嘴,很想发个疑问的表情过去。初中时遭遇霸凌的回忆却鲜明地浮现出来,不希望他人遭遇这种事,如果“他人”显得太过狂妄,那么不希望身边会和自己说说话的人遭遇这种事。可想起“那孩子”表演的痕迹她就感到心底里不太舒服,特别是笨蛋沙希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一点也没看出来。明明那个笨蛋在尽心尽力地为对方考虑,对方却总是在掩饰自己,这一点令惠子感到很不愉快。
黑木应该是不一样的,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吧?惠子总觉得他对待姬野时的表现与其说是对东京大小姐的憧憬,更像是某种对真相心有灵犀的态度。那种互相对上暗号之后雀跃的心情……不过,从这个角度看,黑木也是笨蛋。
既然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就把难题抛给黑木吧。
“为什么?”
“我建议她拍电影,然后很希望惠子同学能出镜。”
“不要。”
“惠子同学想要什么角色我都能写哦?”
“不要。”
“为什么不愿意呢?”
对方又把问题抛了回来。插播一下惠子的人生哲学吧,对她来说仅仅出于印象而回答“是”或“否”就像是盲盒扭蛋,而进行一番疑问的“抛接球”之后至少能进步到种类扭蛋的地步了,哟,扭蛋姬惠子!
“不想上镜头,而且学生电影……”
“我会让沙希参演的。”
“随便你。”
“你们的角色有很多对手戏。”
“这就想到对手戏了?”
“沙希是女主角。”
“随便你。”
“她应该会穿巫女服跟和服哦。”
“……沙希喜欢就好。”
“影像跟现实里看肯定不一样吧?”
惠子不说话了。
“多写一些你们的亲密戏也没关系,像是膝枕等等,感觉对于那两个角色而言不算违和吧。”
哼,膝枕而已。
“取外景时应该能向学校争取到假期,大概会玩得很开心吧,但应该没什么理由让不是演员的同学跟过去……”
“逃课?”
“也不能这么说嘛,学园祭这两周大家待在学校里也只是做道具。”
“不管怎么说,这不是想跟‘我们’做朋友吧。”
就像黑木把自己跟姬野绑定起来一样,惠子也这么说了。
“不只是电影,我也很想了解惠子跟沙希同学,我们从小学就认识了吧。”
“这时候才想起来?”
“惠子同学也对我不感兴趣吧,说得像是我的问题一样。”
“那也是因为你太阴沉了。”
……才怪,就只是不想跟男生接触而已。
“我也想改变自己。”
“哦。”
“因为不喜欢就不去做,这当然没什么问题,可是不去做就不会得到改变。很多事情得不到改变,就只能去忍受。到头来不都是忍受不喜欢的事情吗?”
“……”
“我真的很想帮助姬野……”
“因为她长得好看?”
黑木沉默的时间比预想中更久。说实话惠子原以为他会说“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不能对霸凌视而不见”一类的话,这个人似乎是个正论怪。不过他一直盯着沙希来诱惑自己这一点已经令她很意外了,心里有点微妙。
“是的。”
黑木竟然承认了。惠子在今天第一次感到玩味,就像黑木一直开涮自己跟沙希的关系,她也说“我会转给姬野看哦?”尽管还没加姬野的好友……
“我想她是知道的。”
“因为,我在一开始就表白过她是美少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