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连几句简单的寒暄都没有，便用这种质问的语气，调查起了少年。

太过直接，可能会让对方心生疑虑。

若是知道她有备而来，怕不会感激，更多是惊恐

毕竟从那群小孩的话里就能听出，少年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现实中的身份。

究其是份不太光彩的工作，与其相信会有陌生人不图回报帮助自己。

对方肯定更会担心，帮助他的人是不是另有所图。

否则也不会躲在屏风后，只能隐约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不过这对安长雪来说很关键，她在心里还是有些顾虑。

这躲在屏风后的身影，究竟是不是自己要找得人。

如果不是，那她要找得人，又在多远的未来？

机会！

心中一喜，相比起思绪繁多的安长雪，莫许想得单纯许多。

他别得不懂，但是晓得推销自己艺术的时机出现了。

必须一把抓住，顷刻炼化！

“正好，我刚刚画了几幅自画，姐姐可以赏脸看看吗？”

透过屏风间的缝隙，少年的手探了出来。

放下了几幅画卷，再堪堪退去。

眼神不自觉被少年白嫩的小手吸引。

直到屏风后的莫许，又问了两遍。

安长雪才如梦初醒的反应过来。

拿起桌上的一幅墨画，小心翼翼的展开。

“咳咳。”

仅是看了一眼，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画中男子于泉水沐浴，正欲起身，氤氲中能见到白皙的后背，还有若隐若现的半拉圆润。

想到少年说这是自己的自画，安长雪心里就一阵火热。

“你，你这是干什么？”

心跳加速，急的当场问出声，安长雪觉得对方一定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她从未来过红楼，全然不知现在红楼男官的服务，已经有了这么高端而又....不偏失主题的创作。

关键是这种欲盖弥彰的墨画，不知为何，总有种奇怪的魅力。

连安长雪自己都未曾察觉，她的目光已经被画中，那道白皙模糊的背影吸引。

双手紧紧的抓住，画卷两侧，根本没有想松开的意思。

“姐姐不喜欢吗？”莫许有些忐忑不安。

到底是第一次当艺术家，对于自己调配的颜料，他也把握不住能吸引客人多少。

要是来寻他的客人，真是高雅芝士。

那以这种画墨画的方式，来画涩图。

还真是可能，触犯了人家的逆鳞。

“我不是想看这个。”

摇摇头。

眼瞅着屏风后的少年，似乎有些失落的想把其他未来得及打开的墨画，拿回去。

安长雪心里一急，又鬼使神差的补充了一句：

“但话又说回来......”

少倾，身边放着几幅画卷。

安长雪脸蛋泛红的坐在茶几旁。

心里不断安慰自己，纯粹是为了不想让少年失望，不让他的辛苦白费。

根本没有别的原因。

待会回去，她就找个地方把这些画烧了，自己绝对不用！

至于画中主人公，则是老老实实的躲在屏风后面数钱。

诱导消费能不明白？

买画，那是另外的价钱！

“你好像，不太习惯画这样的画？”

平复好心情，安长雪终于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然后自己平时用的毛笔又恰巧丢不见了，所以可能有些生疏，对不起啊，姐姐。”

没想到，还真能让老色痞从这些画中，看出艺术。

莫许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反正不算说谎。

到底都可能是以后自己的老主顾，多少得放在心上。

“没事，我很喜欢。”

听出少年语气中的内疚，安长雪心疼的站起身急忙摆手。

恰巧丢了毛笔，恰巧第一次在红楼接客，不愿意露面。

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屏风后的少年，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这个时候，再不用试探对方。

她的心里压力少了许多，但相对应平添许多愧疚。

明明是来帮助，拯救对方。

结果还买下人家的私密画，说自己喜欢。

这不是更坐实她与其他来红楼的女子，别无二致的区别嘛。

“真的吗，谢谢姐姐！”

可是很快，屏风后兴高采烈地感谢。

让安长雪本来的自责，立马烟消云散，眼眸由阴转晴。

对啊！她买下那些画的根本原因，本来就不是为了自己，而为了让少年感到高兴。

即使这样的举动，确实会有损她在对方眼里的形象，但相比起自己。

安长雪更希望这位牺牲自我，还要无私帮助他人的善良少年，能获得真正的开心。

比起墨画卖不出去，逼不得已的卖唱献身。

现在对于他来说，肯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既能赚到钱，又能隐藏身份，不至于很快被人察觉。

如果贸然给钱，为其赎身，只会让对方担忧，还不一定会接受。

不如按照少年最好的设想发展，然后再一点点的加大援助力度。

至于她自己的形象，在这场拯救当中，已经毫无意义了。

大不了等后面，与他真正有机会认识时，再解释不迟。

这般想着，安长雪顿时有了计划。

“你平日里像这样的工作，要做几次？”

嗯？抿了抿嘴唇，莫许有些疑惑。

怎么忽然问这么敏感的话题了。

难道是嫌他做的时间太久，太脏太黑，配不上集美？

不应该啊，他不是只卖艺不卖身的僚人嘛。

看个画，也能有心理洁癖？

莫许觉得自己可能有必要，正视下这个世界的大女子主义了。

要是妨碍他赚钱，哼哼！

别说大女子了，大奈子他都概不奉陪！

“今天是第一次，可能以后每周两次。”

考虑到还有正经工作，莫许选了一个相对保守的数字。

次数太多，他身体也吃不消。

“那这月的会面我全买下，包括每天你画的画，我到时与外面的老鸨吩咐，若是到你接客时间，不用揽其他人，径直通知我便是。”

眼眸瞪大，嘴唇张开，莫许的三观受到挑战。

谁说这大女子不行啊，这大女子太行了！

想劝妓从良，然后公车变私车嘛。

这流程，他太熟悉了。

莫许没想到自己的魅力居然这么大，还没露脸便钓上了这么一位高质量客户。

难道是老鸨说了什么，让这位客人即使没见过他。

也敢花重金在上面投资？

总不能是纯纯小楚女，被一两幅画勾的魂不守舍，然后蝇虫上脑，冲动消费。

不可能，想想也知道，真是小楚女的话，不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那能说得通的只有第一种解释。

头一次遇见没有套过牌的车，小豆控制大头，要给自己上锁。

决定先发展感情，然后再想办法约小树林爆炒！

至于为什么不赎身。

呵呵，只能是钱不够呗。

毕竟一般僚人赎身的价格很贵，外面这人不知道莫许是自己跑过来的。

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先发展感情。

最后拿着他的钱，为他赎身，还能白嫖会画涩图的老公。

多赚啊。

莫许连远走高飞之后的剧情都想好了。

负心女偶遇富贵纯情公子，然后开始嫌弃他的出身。

纵然拼着财产减50%的风险，也要将他休了，再与纯情公子成婚。

别说莫许想得黑暗，哪个好人专门跑红楼来搭救失足男子啊。

这跟被逮住后，说自己在拯救失足少女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总归是自己的顾客，不管是抱着什么目的在自己这儿消费，莫许都不能区别对待。

但是设定，确实需要转变一下。

免得到时候对方投入太多，到上锁不成老羞成怒，给他强碱了。

“谢谢姐姐，但，但姐姐还是换个人吧，不要把这些钱花到我身上，因为，因为不值得。”

少年清润的声音带着微弱的哭腔。

听得安长雪心生怜悯，近乎快要破碎。

恨不得现在就掀开了薄薄的屏风，直接将后面那道瘦弱的身影抱在怀里。

好好疼爱。

她看得见少年在拭泪，肯定是特别感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但为什么要说不值得呢？

在安长雪看来，偌大的寻欢阁，只有他值得！

别的男子来到这儿，可能是生活疾苦，走投无路，也可能是心灰意冷，逃避现实。

但他们根本目的是为了自己，或者说，为了曾经的自己。

而屏风后面的那位少年不一样，他明明可以选择不管那些孤儿，却还要竭尽全力的帮助每一位。

甚至不惜毁掉自己的声誉。

安长雪很难明白，这是对自己原本的生活感到多大的绝望，才会希望燃烧自己仅有的那点价值，照亮别人？

“我不是好人，我有很多缺点，不然之前的女友不会抛弃我，我也不会到这里。”

“姐姐，真的很谢谢你，但这次礼物太贵重了，姐姐还是将钱省下来，留给更好的男子吧，他一定比我更适合，更值得姐姐的用心相待，姐姐不要再为我这个红楼男子浪费时间了。”

莫许的语气似乎平复了很多，屏风后面擦拭眼泪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声音满是感激与真诚。

却听的安长雪很不是滋味。

少年的话，算是终于让她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会有了如今的这些举动。

难怪她之前一直感觉不对劲。

因为缺少了一个动机，一个少年为什么如此愿意牺牲自己，帮助其他人的动机，如今这个动机出现了

脑海当中被渣女骗财骗色后，心灰意冷却仍然愿意帮助他人的善良男子形象，跃然出现。

哪怕自己支离破碎，也在努力扬起微笑，为他人带来温暖。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第一个遇到的不是她？

右手不自觉的握拳，此时，安长雪的眼神当中满是同情，愤怒。

“这么好的男人不懂珍惜，我看你那个女友，真是脑子被猪啃了。”

眼神迷茫，搞得手上的表演都下意识的停住几秒。

这个回答与莫许想的不太一样。

按照他的想法，如果真想开纯天然无公害的私车，那听见他曾经有女友这句话的时候，就应该想办法跑路了呀。

怎么还跟他一起义愤填膺起来？

难道说不介意，想趁机拉一波好感？

只能说不愧是红楼的常客，真是生冷不忌。

“不是的，其实她人挺好，只是我做为男友的缺点太多了，而且一开始就是我的原因，不瞒姐姐说，我一直想攒够了钱，离开这儿，找她回来。”

声音特意放的柔弱，莫许觉得自己这个说辞一定没什么问题。

如果真抱着想公车上锁的心态，这个时候听到这话，百分之两百会穿裤子跑路了。

毕竟谁都无法忍受自己想尽办法挖来的公车，还没套牌就被别的司机开去。

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要是那种只是玩玩的客人，只会觉得无所谓，少部分更加兴奋。

毕竟那是他离开这之后的事，与她们本就没什么交情，大不了以后遇到，以此做威胁，再狠狠玩弄一番。

红楼少了个小红，马上补上个小绿。

谁在意一个红楼男子的死活呢。

但莫许没想到，偏偏今天就让他碰到了一个在意的。

“你是说你离开这以后，还打算去找那个曾经丢弃你的前女友？”

看见屏风后的少年，坚决的点点头。

安长雪震惊了。

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怪少年深情，还是说被骗的太深。

有可能两者都有，否则他断然不会如此坚定。

可要是找到以后呢？

那个女人要是再骗了他，或者知晓了他的经过，压根不愿意再和他在一起，他又该何去何从？

如此已经万念俱灰的他，恐怕只剩下……

呼吸停下，安长雪都没敢再朝后面想。

“冒昧问一句，她是你的第一任女友吗？”

“嗯。”

常倩没有追求成功，所以柳青伊还真算是莫许的初恋。

难怪。

安长雪恍然大悟。

初恋永远是人最难以忘怀和难以割舍的，但往往是遇人不淑，这个时候再多坚持也只会换来累计的痛苦。

她不能再让少年，在这条注定失败的道路中走下去，如今的拯救，不仅是要救下少年的处境，更要救下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不过她明白，这事儿急不来。

以她现在的身份去劝阻少年，不会有丝毫作用。

反而只会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只能先循序渐进，至少在少年幡然醒悟之前，她能作为一个朋友。

渐渐深入他的内心，一点点改变对方的看法。

逐渐让少年意识到，他曾经女友所作所为的卑劣，让他明白这个世间还有值得他与之相伴一生的好女人。

至少相比起他口中那位对他不错的前女友，安长雪更相信自己！

“其实无妨，这对姐姐来说不是什么大钱，全当姐姐想和你个朋友，你有时间和姐姐聊聊天就行。”

做个朋友？做朋友吧！

好好好，莫许这下是看出来了。

这老娘们软硬不吃，言尽于此，那就别怪他狠狠利用她，爆金币啦！

“如此，小晚真的谢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