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鲁登道夫知晓十七军团从索尔姆河东岸撤离的就是北原国军前线最高指挥官黄崇俊了,尽管这位镇西将军不像鲁登道夫那样被盖乌斯的威名所震慑,邦纳军违反军事常识的行动同样得到了黄崇俊的高度重视,因为大洪人有句老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

经过审慎考虑,黄崇俊采取了两个行动。

首先是派出大量游骑对十七军团撤出的阵地进行了仔细的地毯式搜索,以确认那些看似空出来的阵地里面没有十七军团的埋伏或其他陷阱,然后他又安排了一支护卫队将得到北原国军庇护的十四军团将军卫队送还到奥克福德,借此与鲁登道夫本人展开了直接接触。

“如此说来,贵军没有在十七军团的阵地上找到任何异常?”听黄崇俊派来的人大致说明完河对岸当前的状况,鲁登道夫非但没有松口气眉头反倒是皱得更紧了。

如果十七军团的确在阵地上留下了小动作,那就说明这次突兀的撤离大概率是一场战术性行动,目的可能是将十四军团和北原国军从坚固的预设阵地里面骗出来杀。可当前的情况是十七军团走得非常决绝阵地上异常干净,这就说明十七军团的撤离是一场战略调动,而视角一旦放大到战略层面上天然就对鲁登道夫和黄崇俊不利。

东方阵营当前的主导者是东方七国国君和站在这些国君背后的东方诸神教会,他们这些人上人需要坐镇中央统辖全国,不可能亲自跑到前线来冒险,因为信息传递的时间差东方阵营在前线的反应速度天然就比西方慢,尤其是这种前线指挥官无法拍板的战略决策。

另外东方阵营政出多头跟权力都集中在新王国政府的西方阵营有很大不同,就算依靠某些超自然渠道解决了信息延迟的问题,东方阵营核心层在决策的效率上也远低于西方阵营,二者叠加造成的麻烦会令东方前线落入一步慢步步慢的被动局面。

反观西方阵营呢?不仅王国国王盖乌斯亲自坐镇前线指挥,人在帝都的玛蒂尔达与前线的距离也不遥远,更不要提还有暗夜刺客这群人形自走无线电台时刻保证邦纳派系和约维克派系之间的交流通畅,决策效率和反应速度比东方阵营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这么说吧,东西方前线当前的状态就像一个身体健康的壮汉和一个大脑与神经系统都有问题的病秧子打擂台,在西方阵营一拳揍过来的时候东方阵营第一时间只能依靠局部肢体的肌肉反射,仗照这么打能赢那才叫见了鬼。

至于鲁登道夫这个名义上独立的势力能不能称得上是棋手,答案就见仁见智吧,反正鲁登道夫肯定没那个本事越过七国国君直接指挥七国的前线部队,顶多像上次派出将军卫队那样靠搞小动作牵动东方军队被迫反应。

“这下子麻烦了……”以上这些道理鲁登道夫懂,黄崇俊更懂,两位深陷旋涡身不由己的将军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当然,眼下的局面棘手归棘手,不作反应那肯定是不行的,十七军团空出来的阵地必须要有人重新控制住,只是在谁来掌控这片狭小但战术意义重大的领土上鲁登道夫和黄崇俊出现了巨大分歧。

在黄崇俊看来这里之前就是北原国军的驻地,敌军撤离之后自然还是要由自己重新接手,此乃天经地义的道理没什么好商量的。

可在鲁登道夫的逻辑中,你们北原国军之前已经不战而退过一次了,既然东方阵营没有能力履行当初劝说他加入时许诺的条件,那就该主动让步将这片地区交予自己管理,反正鲁登道夫是不可能再容忍十四军团陷入之前那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状态。

“这片土地的控制权我方可以让出,但十四军团还有那么多兵力来接手吗?如果只是派出象征性的兵力驻扎那还不如让我方来保证贵军的退路呢。”见鲁登道夫的态度实在坚决,北原国的谈判代表尖锐指出了十四军团兵力不足的问题。

“我可以收缩前线抽调出足够兵力,这一点不劳烦贵军操心。”鲁登道夫这边也是豁出去了,哪怕放弃索尔姆河西岸的部分缓冲地带他都拒绝再体会那种生死操持于他人之手的感觉。

“所以之前那则阁下准备放弃奥克福德退往东方的流言其实并非流言,您真是这么打算的?”没想到鲁登道夫的决心大到这个地步,谈判代表惊讶道。

“人总得先活下去再考虑其他不是吗?”鲁登道夫则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确有撤退的意向,“我与贵国结盟不代表我就是贵国的臣属,现在我手里有十四军团所以阁下还能以谈判使者的身份来见我,若是我失去了手头这张唯一的底牌,阁下下次来和我见面的时候又是用何种身份呢?”

“这……”谈判代表无言以对,人家已经把话讲得非常明白了,鲁登道夫就是要保住十四军团好维持能够与东方阵营谈判的话语权,这是他的底线,根本不是靠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服放弃的。

“至于知识圣殿那边的态度,其实不用我来多嘴贵方也没有完全相信这些两头押注的墙头草吧?当初帝国还没解体的时候他们就同时跟王国和七国勾勾搭搭,等到帝国解体的时候又表面上对王国表示恭顺暗地里站在你们那边,跟这种毫无立场可言的三姓家奴做朋友,说不定比直接跟他们当敌人更危险呢。”猜想接下来谈判代表大概要把知识圣殿掏出来说事了,鲁登道夫索性先声夺人。

谈判代表没吭声,似乎是不想被鲁登道夫抓到言语上的把柄,不过单就他没有出言反对本身就表明东方阵营对立场摇摆既要又要的知识圣殿早已心怀防备和不满了。

“这位先生,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尽量活下去而已,如果贵方连这个最基本的保证都不能给我,那我还不如干脆现在就倒戈卸甲投降西边,据我所知那位伊莎贝拉小姐对识时务的家伙向来都很宽容,不管是现在已经成为王族的邦纳家族还是格里芬尼亚旧王室的两位遗孤她都没有为难反而委以重任。我若只想苟全性命当个富家翁的话,住在东边和住在西边对我而言有什么区别?你也知道西边的生活条件其实比东边更好。”几个话题将谈判代表打得彻底没了脾气,鲁登道夫终于掏出他的撒手锏。

这不是鲁登道夫在吓唬对方而是句句真心话,在下决心跟帝国政府决裂之前他就仔细研究过伊莎贝拉过往的行事方针,这只被旧贵族和大资产阶级视为洪水猛兽的伯劳鸟其实远没有他们宣传的那般嗜杀。她的辣手更多是因为双方在立场上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必须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才能保证之后不出现第二次第三次对抗,而对于那些跟她没有根本利益冲突的敌人,伊莎贝拉向来很是宽宏大量。

这么说吧,只要鲁登道夫肯放弃野心和军权,他大可以用十四军团和奥克福德郡当筹码在伊莎贝拉那边利益交换到一个不亚于麦德巴赫将军的退休地位,不比跑到东边去被人当成身不由己的提线木偶操弄快活得多?

谈判代表再次无言以对,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且一看就知道已经思虑良久了,同样不是他能靠三寸不烂就说服的。

“无论先生你怎么劝说,我的要求从始至终不会有变化,我自己的命运要由我自己来把握,说起来这还是贵方和圣殿将我出卖过一次之后让我得到的顿悟。”言及至此双方其实没什么需要谈的了,答应大家就继续合作,不答应大不了一拍两散,他鲁登道夫又不是非得在东方阵营这一棵树上吊死!

“好吧,我方可以让出那片土地交由贵军驻防。”知道自己这次怕是要无功而返了,谈判代表只能被迫接受鲁登道夫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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