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面具少女的目光缓缓转向面前拦住自己的藤蔓,以及从绿色海洋中缓缓走出的一个人影。

“我叫提亚马特,先前我们就已经见过面,在前往南极的那次探险中。”远在不知名小岛上的夏伊沫启动着很早就潜伏于洞穴里的植物傀儡,看向对方的眼神里五味杂陈。

“上一次见到你,你还不是这个样子,尤里安娜。你没有现在这样看上去狰狞恐怖,你也不会发出这样让人汗毛竖起的恐怖声音,更不会将自己……形容成一个怪物、一个罪人。”

“我去过很多次南极,我见过很多魔法少女的脸,我没有精力去记忆每一位见到的魔法少女。”

尤里安娜依旧维持着那低沉沙哑堪比毛玻璃摩擦的声线:“不过听起来,那像是我在注射猩红泪滴之前的事情。”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利用南极的神印,利用那些因它而诞生在白雪皑皑冰原的怪异生物将R生命进一步改造为猩红泪滴……如果我早就知道你们有如此疯狂的计划。”

“这也并非我们的本意,没有人希望采用那样极端的方法——但凡我们能够拿到其他选择。”尤里安娜,前克格勃的精英探员,也是现在抵抗组织新苏联解放革命阵线的领袖,轻轻摇头。

“但是你们骗了我和姐姐。”

夏伊沫紧紧攥着拳头:“那场合作探险,你们说你们只想利用神印进一步开发和完善R生命药剂,让人类活得更久,让衰老来得更慢,让再生速度恢复得更加高效。明明只是为了救人,明明只是想让更多人活得更幸福,绝非不是现在这样作为拟态杀戮武器所使用……”

“因为那的确是我们的本意,我们原本的本意,至少在战争爆发前的确如此。”

尤里安娜将猩红色的长矛抗在肩上,似乎并不介意在这种时候稍微聊上那么一聊:“战争之前,克格勃内部已经因为应对根除派和那些反叛魔法少女而有所分裂,但人人都认同一个大方向,那就是必须开发比摄像头、大数据和无人机更加有效的监控方式,将异变的萌芽于第一时间发觉和扼杀。猩红泪滴是我们孤注一掷的杀手锏,它不成熟,甚至很不稳定,针对人类的实验结果也显示里面所蕴含的风险很高。”

“贝利娅局长一直都很反对过早投放猩红泪滴,坚持要等实验结果趋于稳定,”钩爪少女接过话,“她那样是对的,即使是电影里最疯狂的反派,也不会在实验成功率不够高的时候加以投放和利用。”

“然而战争爆发了,在我们最为犹豫不决的时刻爆发了——我们错过了用猩红泪滴监控的最后时机,至少五千名魔法少女在波罗的海三国、波兰、罗马尼亚、高加索地区和中亚地带掀开了颠覆新苏联的疯狂。”

另外那名大剑少女缓缓摇头:“如果我们早早投放R生命,就能抑制她们内心的绝望,大幅减少反叛可能。就算一些人依旧变成魔法少女,也能在第一时间启动R生命里的自毁程序,粉碎灵魂宝石。”

“那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将R生命转变为纯粹为了杀戮而成的武器工具,”夏伊沫深吸一口气,“抑制人类的思维,化解内心的伤悲,或许这一点我还能和你们有所共鸣,但将我辛辛苦苦研发的救人药剂转变为杀人工具,这样的行为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原谅。”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种面对生活截然不同的态度,如果新苏联顾忌其中的每一份态度,就只会原地畏畏缩缩停滞不前,什么都无法做成。”

面对夏伊沫的控诉,尤里安娜没有一丁点辩解和反驳的想法。

“这场战争的规模空前惨烈,新苏联坚持了整整三年,我们的同志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即使是那些战前因为压力过大或政见不合而辞职离开的魔法少女也都纷纷复员,只为了向祖国母亲尽忠最后一次。

我们失败了,依旧没能阻止那些疯狂的魔法少女。两百年前的法国,一百年前的德国都没有打败我们,而现在我却只能无力地看着那些东欧魔法少女攻入莫斯科,将那座我们苦心建设的乌托邦的象征付之一炬。

人间的巴别塔轰然倒塌,娜塔莎领袖拒绝撤退,在克林姆林宫中坚持到最后一刻,被一个变身成巨大蠕虫的魔法少女活生生咬碎。我们彻底失去扭转战争的可能,唯有启动战前所有人都未曾考虑过的后备方案,动用猩红泪滴,将幸存的魔法少女同志们改造成为一心一意战争机器。”

“所以你就那样抛弃了你所有的人性,所有你内心里美好的那一部分。”

夏伊沫喃喃着:“你们这款猩红泪滴甚至还是在我的基础上再度魔改的。它不仅仅抹除负面情绪,而是直接将感性的部分从大脑里彻底剔除。尤里安娜,你分明告诉过我,你最喜欢坐在伏尔加河上钓鱼,空闲的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你喜欢直接穿着白裤袜把脚放在清澈的河水里感受水流的涌动,你喜欢感受微风吹拂身体的自然气息,你喜欢沐浴在晚霞下看着忙碌了一天的城市进入到休憩时光,下班族们从市中心来到河边放松。情侣互相接吻,孩子放飞无人机和玩具火箭,老人开着磁悬浮自行车沿着河道闲逛。你甚至说过再干五十年就辞去克格勃的职位,和结婚许久的老婆一起定居在伏尔加河畔,弥补以往没有陪伴她的那些错过的时光,甚至还想成为新苏联最棒的红酒炖鱼大师。

我就和你合作过那么一次,我看着你在南极的时候奋不顾身救下了当时还是人类的艾薇,我知道我肯定不会看错人,你是一个热心善良的苏联女孩,绝对不是这样一个无喜无悲的杀戮机器——你丢掉了你内心最为宝贵、最身为人的那一部分东西……”

“我们这里的每一位同志都有着自己的理想和爱好,都有自己的身为人的那一部分东西,”尤里安娜打断道,“那些的确是曾经的我,曾经身为新苏联公民的我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所具有的喜怒哀乐。这份情绪已经不复存在,和我的祖国母亲一同毁于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中。如果你真的想同情我,或者试图用闲聊的方式感化我,不如调转枪口,帮我们处理掉导致这一切的元凶。”

面具少女举起长矛,缓缓指向金娥丽丝:“新苏联败给了时间,我不会说这是贝利娅局长优柔寡断的错误,而是战争发起人的过错——

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精灵龙一定是在你最为绝望和伤悲的时刻找上了门,失去一切的你被仇恨和怒火所驱使——大数据告诉我,七十年代之后诞生的魔法少女都是如此——但这不会成为我宽恕你的理由。你是新苏联的死敌,毁灭它的头号死敌,今天我们之间只有一方能活着离开这里。”

“原来如此。”

在一旁旁听许久的金娥丽丝若有所思点点头,嘴里依旧叼着棒棒糖:“我现在的确会感到遗憾,如果战争期间能够多和你们进行接触,多了解一番新苏联的种种功绩,或许我们就不会成为敌人,我拼了命也会阻止那些魔法少女反叛你们。”

“这算是你的忏悔么?”钩爪魔法少女冷笑道,“被媒体和舆论所蛊惑的可怜小白鼠,就算成为了魔法少女也只是被人类牵着鼻子走,你真的以为我们会你的歉意而一笑置之么?”

“那肯定没有,但这不会妨碍我对你们表达我的敬意。”

金娥丽丝上前一步,隔着水遁和藤蔓看向对方的五人。

“两年前,我最珍重的同伴阿纳希特,也就是这里这位白发少女,同样遇到一个赌上一切也要干掉她的魔法少女。我同样也和对方有过一番深入交流,甚至彼此达成了一些共识,颇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后陷入一场大决战当中,双方都为了守护自己想要守护一切的那份决心而展开了惨烈搏斗。

因此,对你们,我有一件事可以保证:我会在之后努力发掘新苏联曾经做过的一切努力,将你们的壮举刻在石头上,作为博物馆里最显眼的珍藏告知后辈,牢牢记住直到时间的尽头。我会继承你们为人类和魔法少女所做的一切努力,运用在银滨共和国之中,将那人类和魔法少女和睦共处的乌托邦真正意义上予以实现。

但在那之前,现在的我已经证实了奥利维亚的警告,你们会为了复仇不择手段毁灭眼前的一切。我不在乎恰斯卡的生死,然而当有人报告说共和国的边境发现了新苏联活动的痕迹,有人在银滨外郊被血液凝聚而成的怪异存在割喉放了血,我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选择置身事外。

今天我会怀着最为崇高的敬意,将你们全部杀掉,将新苏联解放革命阵线——

斩尽杀绝。”

尤里安娜沉默了片刻,然后比了一个庄重的手势,一个新苏联的敬礼手势。

下一刻,她猛然发力,将长矛猛然投掷而出,目标直取金娥丽丝。

海雾立刻加大水盾力度,然而那柄长矛矛尖开始冒出熊熊烈焰。沉闷的撞击声后,长矛深深扎入水盾当中,预想中火焰被水扑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反而是整个水盾都开始迅速燃烧,仿佛那是易燃的石油。

海雾见势不妙,手中三叉戟立刻一挥就要将水盾推出去。然而站在最右侧也是新苏联队伍里唯一赤手空拳的魔法少女抬起右手比了一个手枪射击姿势,一股赤红色的能量波从指尖喷薄而出,竟是将水盾硬生生推了回去。

海雾陷入两难:熊熊燃烧的水护盾已经反过来要烧到自己身上,这种不惧怕水的烈焰一旦在肌肤之上灼烧恐怕只会更难熄灭;然而现在强劲的能量光波也喷涌而来,如果自己解除水护盾只怕会立刻伤到身后的主人。

关键时刻,夏伊沫直接出手,她操纵着人形傀儡拍了拍手,碗口粗的藤蔓从地底疯狂生长而出,将五名魔法少女尽数缠绕。

拿着大剑的魔法少女立刻举剑向四周劈砍,她的长剑也带有猩红泪滴的增益,挥舞之处只要碰到队友就会立刻液化绕过,然而一旦触及到藤蔓,就立刻变得比钢铁更加坚硬,一番连劈带砍竟是将藤蔓全部肢解,而队友身上毫发无伤。

漠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她举起电锯剑刮起一股银色的剑刃风暴直冲尤里安娜而去,而尤里安娜也操起新凝聚的长矛,挥舞着熊熊燃烧的矛头直冲漠而出。

两支冷兵器硬碰硬撞击在一起,产生的冲击波将整个洞穴震得晃动起来,大块碎石开始脱落,而承重的山壁也抵挡不住如此强烈的冲击纷纷开裂。

这里随时都有倒塌的风险,然而在场的魔法少女没人在乎,她们的目光中只有彼此,只有那发誓要彻底消灭干净的敌人。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