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我不停地呼唤着,而电话那头回应我的只有一堆嘈杂的声音。

我开始不住地发抖,电话从手里滑落,掉在地板上。我不敢相信这一切,于是我鞋也没换,夺门而出,冒着大雨,狂奔在街道上,穿过一个一个十字路口,终于,在离家不远的马路上,我看见了一辆救护车停在那,周围挤满了人。

我告诉自己,那不是,那不是!可我一步步靠近人群,挤了进去,隔着警戒线,我看见了两辆面目全非的汽车,一块残破的车牌掉在地上。我仔仔细细地看,一遍又一遍确认,我的谎言最终被戳破,我永远不会记错,那个车牌号,正是爸爸的。

我翻过警戒线,一步步走向那个担架上盖上白布的尸体,因为尸体的左手露了出来,无名指上戴着爸爸和妈妈的契约戒指。中途有人拽住我的胳膊,我甩开了她,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我避开了他。走到尸体跟前,我扑了上去,眼泪再也无法退缩,血腥味夹杂着浓烟弥漫在我的周围,纵使雨再大也无法洗去。爸爸的手是那样冰冷,就像当年的奶奶那样,没有一丝温存。

我大抵是哭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一位医生找到我,问道:

“请问这位小姐,您是死者的家属吗?”

“是的。”

“你是他的?”

“女儿。”

“你的妈妈呢?”

“很早就去世了。”

“你有哥哥或者姐姐……”

“没有。”

“那你们家还有……”

“抱歉,没有了。”

“抱歉。”医生说完就离开了,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以上都是如实回答罢了。我的大脑如同坏掉的机器,已经无法再控制我的身体,我只能双目失神地看着窗外,雨还在下,不停地下。

后来来了几个陌生的叔叔阿姨,他们自称是爸爸的同事,帮忙处理了一下,让我在死者确认名单上签了字,带我离开了医院。是一位阿姨开车送我回了家,一路上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在抹眼泪。

把我送到了以后,她怕我想不开,想留下来陪我,通红的眼睛一直望着我。我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她这才放心地离开。临走前,她还把电话号码留给我了,告诉我有任何事直接打电话找她,她会立马赶过来。

我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桌上还放着我为爸爸准备的晚饭,可惜他再也吃不到了。坐在桌前,我想起奶奶不能浪费粮食的嘱咐,于是我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在黑暗的餐厅里,我也不知道我吃的是什么东西,什么味道,只是一口一口地吃进嘴里,一口一口地咽下去,直到所有的盘子都空了,我才感觉到嘴里满是腥咸,原来是泪水流进了里面。

第二天,我照常起床,给自己做早饭,吃完去上学,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不久,到了月底,该交房租了,我的钱当然不够,于是房东就把我赶了出去。我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走在街上,街上人来人往,可是我觉得偌大的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该去哪里呢?我能去哪里呢?

太阳快要落山了,本想找个小巷子凑合一夜的我却毫不意外地被一只恶犬赶了出来,它凶神恶煞,疯狂地向我吼叫,也罢,毕竟我抢占了人家的地盘。正当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痴痴地看着天边一点点暗沉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加藤小姐?”

我顺着声音转过头,是那天送我回家的阿姨,她惊讶而又担忧地看着我。

“你这是?”

“我……我交不起房租,被房东先生赶出来了。”我默默地回应道。

她听后脸色有些难看,说了一声:“稍等一下,便去打电话了。”听声音,大概是在联系我家的亲戚吧,不用想,没有人敢收留我的,因为没有人不怕死。

过了几分钟,她满脸通红地回到了我面前,整理好情绪,对我说:

“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泽田六花,是……”

听到泽田这个姓,我顿时两眼闪光,不知怎的听到这个姓氏总有种温暖的感觉,于是我抢先说道:

“您就是泽田小姐!?”

“你知道我?”

我点了点头,说:“嗯,爸爸经常和我谈起您,他很仰慕您的领导能力。”

“好了,不说这些了。加藤小姐,其实我很想要一个女儿,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不可以来我家住,当我的女儿呢?”

“啊……”我对她的发言大吃一惊。

“就是,咱们现在去办理领养手续,由我来做你的监护人,可以吗?”泽田小姐解释说。

我一下子热泪盈眶,却摇着头哽咽道:“这怎么可以呢?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能答应,我不可以答应您!”

泽田小姐俯下身子把我搂进她怀里,轻轻地问道:“是不是阿姨太突兀了,抱歉抱歉,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不是的,不是的!泽田小姐,我……我是个不祥的人,会给您和您的家人带来不幸的,所以,千万不要再和我扯上任何关系!我不想再祸害任何人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推开她。

可泽田小姐却紧紧地搂住我,让我挣脱不开,她抚摸着我的头,说:

“乖,没关系的,晴香酱,你知道吗?我们泽田家可是开神社的呦,我们有神的庇护,和我们在一起的话你就会变得幸运的。”

我停止了挣扎,泪眼望着她,问道:

“真……真的吗?”

“当然啦,我们家的每一个人都很幸运哦!”泽田小姐笑着回应我。

“可……可是,泽田小姐,您这样盛大的恩情,我……我该如何报答您呢?爸爸说,我不能白白接受别人的好处……”

泽田小姐想了想,灵机一动,试探性地问道:

“晴香酱,你有男朋友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

“那,你来做我家小太的未婚妻吧!”

我现在除了我自己,什么也没有,因此,我答应了她,将自己作为回报,成为泽田家的未婚妻来报答她的恩情。接下来,泽天阿姨带我去了政府办理了领养手续,就这样我进入了泽田家的公寓。

泽田小姐果然像爸爸说的一样,人真的特别特别好,她让我保留了自己的姓氏,还将公寓的钥匙也放心交给了我,专门留给我一个单独的房间住。泽田家的公寓不是很整洁,但很有家的气息,我很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

泽天阿姨也很忙,她说公司通知她临时出差,因此留我一个人在公寓里,要拜托我一个人把房间收拾出来了。我让她尽管去忙,我自己会处理好的,她走了以后,我的心情好了许多,干活也更快了,不一会我就把自己的卧室收拾好了。接着,我又把整个公寓认真打扫了一遍(除了两位的卧室),为了不给泽田家的人带来麻烦,家里的东西我打扫完后都放回原位了。

一切都打扫完毕,我有些疲倦,看着松软的沙发,我还是选择了坐在地上,毕竟我的裙子上应该有不少灰吧……

正当我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家门被打开了,一个爽朗的男声从玄关传来: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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