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出玉子家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天边的云彩被夕阳烧得通红,东边已经渐渐拉上了黑幕,时间不早了。我背着书包,一路飞奔回家,心想:我也没和奶奶说,这么晚回家,奶奶肯定会担心吧。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走进院子,房子里一片漆黑。奶奶没开灯吗?虽然很黑,但凭借着我对家的熟悉,我很轻松地就打开了门,呼唤道:

“奶奶,奶奶?你在吗?”

正当我脱掉鞋,打开玄关的灯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我的心停止了跳动——奶奶躺在我面前,一动不动。

我立刻扑到她旁边,大声呼唤着奶奶,可她就像没听见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去抓她的手,可碰到的那一刻,我竟缩了回来——曾经那样温暖的手掌,此刻竟然如同冰一样寒凉。泪水打湿了我的眼眶,我告诉自己不能慌,可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了,我踉跄地跑去客厅拨打了急救电话。

“您好,这里是急救中心,请问您现在在哪里?”

“我……我……我奶奶出事了,请你快来救……救救她吧……”我颤抖着说。

“小朋友,你先别急,你奶奶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奶奶她的身体好冷,跟冰一样冷,我现在……在家里,我好害怕!”

“小朋友,你冷静一下,你们家地址是?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地……地址,地址是……”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周围黑漆漆的,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着电话里接线员的声音。我的眼前开始浮现各种景象,那是曾经和奶奶一起生活的一点一滴,可突然间所有的景象就像镜子一样碎裂,我伸手去抓,什么也没有。我哭着喊着,忽然,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好像是奶奶的声音,奶奶在叫我,奶奶在叫我!

我丢下电话,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是玄关,我向那里走去,幻想着奶奶是不是已经站了起来,手是不是还像曾经那样温热,是不是还会像平常那样露出微笑。

然而,当我回到那,一切如故,奶奶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刚才的声音只不过是院子里的虫鸣。

那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后来我不知怎的,好像打电话给了爸爸,爸爸才让急救中心的人过来,将奶奶拉走了。而爸爸也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至于我,我一个人蹲在玄关那,在黑暗中,脑子里满是奶奶躺在我面前的样子,一夜没睡。

奶奶走了,就在那一天傍晚,悄无声息地走了。她还没来得及和我道别,没来得及教我如何做炸虾,没来得及等我回家……

在医院的时候,我偷听到了爸爸和医生的谈话,医生说,奶奶是因为一种突发疾病去世的,但其实病发后三十分钟内是可以抢救的。听到这,我感觉好像一道雷劈到了我的身上,我看着自己的双手,难以置信地自语:

“是我……是我……害死了奶奶,要是我不去帮玉子做蛋糕,要是我不贪吃冰淇淋,要我是能早点回去的话……奶奶就不会……奶奶就不会!”

我再也无法原谅自己,在门外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哭声回荡在长廊里,不一会儿,爸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抱住了我。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死了奶奶,是我没有按时回家才……才……”

“乖,小晴,没事的,没事的,不是你的错,不是小晴的错。”爸爸抚摸着我的头,两眼通红,安慰着我。

就这样,我们父女俩相拥在长廊里,哭了好久好久……

为奶奶悼念的时候,许多我不认识的叔叔阿姨都来了,爸爸说这些人都曾是奶奶的徒弟。他们也很伤心,每个人都带来了一束白花,放在了奶奶的墓碑前。那天的雨下得很大,乡下的小路被冲刷得很干净,我坐着父亲的车离开了老屋,没有了奶奶的照顾,我只能去了爸爸工作的城市里和他一起生活。同时,我也转学去了爸爸公寓旁边的学校上学,和玉子还有依音不告而别。

在新的学校里,四周都是陌生人,而因为我是乡下人,女生们都不爱跟我说话,因此我成了被孤立的存在。每天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午饭,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做家务,一个人睡觉。爸爸工作很忙,总是早出晚归,回家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爸爸是爱我的,我知道,我一直都很清楚,他虽然总是忙东忙西,但永远不会忘了放学后打电话确认我的安全,生日的前一天将礼物放在我的床头。为了不让爸爸担心,放学后我不敢乱跑,在路上顺便买些菜便赶紧回家。

然而国三的时候,有几个女生盯上了我。她们因为我总是一个人,动不动就把我拽到角落里,揪我的头发,扯我的衣服,打我骂我,说的话非常难听。不过还好,下手不是很重,爸爸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谎称是自己摔的,便糊弄过去了。

衣服破了,我也不敢让爸爸给我买新的,毕竟爸爸赚钱也不容易。所以还能穿的话,自己用针线缝补一下就好了。往后,为了躲避她们,放学的时候我便提前收拾好东西,趁同学们还在一边收拾一边讨论放学后安排的时候便离开了学校。在学校里,我也尽量少喝水,这样就可以避免上厕所,被她们抓到。体育课休息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躲到器材库或者操场的小角落里,让她们找不到我。

国三很快就结束了,我终于熬过了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顺利升入了高中。可是我害怕那几个女生也会上这所高中,还会认出我来,于是我把刘海留的长一些,半遮住眼睛。本想着高中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可生活又跟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像往常一样回到家里,开开心心地准备晚饭,因为爸爸说今天会回来吃饭。可雨越下越大,爸爸却迟迟没有回来,饭菜都已经凉透了,我有些担心,于是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喂,爸爸,你到哪里了?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我说道。

“小晴乖,爸爸马上就……”爸爸的话音未落,忽然,“轰”的一声,一阵剧烈的响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与此同时,窗外的道闪电劈下,雷声贯耳。

然而,电话里的响声,远比雷声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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