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以陈婉仪大理寺卿嫡女的尊贵身份,她理应前往为官员子弟所设的国子监求学才对。
据说是因为本人不喜欢与那些骄奢跋扈的官员子弟打交道,所以她才恳请陈廷敬将自己转入平民的书院之中。
再怎么说大理寺卿也是个万人之上的显赫位置,对于此等高官的子女,本该实行精英教育才更符合情理。
但陈廷敬却爽快地应允了陈婉仪的请求。
由此也可以看出大理寺卿对自己的掌上明珠确实是宠爱有加。
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白玉怜要偷梁换柱混入国子监的诸多麻烦。
京师的书院之名为明德,那里是个龙蛇混杂的去处。除却授业解惑的先生与考试入此的学徒外,还有从江湖中远道而来的各色人等。
包括但不限于,穷得叮当响来打工的落魄学士、考试落榜被家里安排进来混吃等死的世家子弟,以及一些说是仰慕书院学风,结果天天专挑饭点去蹭饭的老叫花子。
“……这里真的是学习的地方吗?”
由于整座书院的人员构成实在过于驳杂,所以就算白玉怜大大咧咧地闯进去,也不会有任何人多看一眼。
此刻,她就站在明德书院朱红色的大门前,仰首望着那块刻着金色字样的牌匾。
不时有学生抱着竹简书卷从她身旁匆匆掠过,但也没有起任何疑心。
“好,进去吧。”
下定决心后,白玉怜迈开莲步款款走入明德书院之中。
按照书院课程表的编排,现在正是讲学的时辰。
教书先生们的朗朗声音断断续续从讲堂中飘出,隐隐约约传入白玉怜的耳畔。
无外乎都是些“之乎者也”般晦涩的词藻,不愿应考为官的自己还是离这些烦人的文章远点好。
即使是讲学的时辰,讲堂外依旧游荡着好些人。
他们都是些逃课出来的学生,有男有女,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偶尔爆出几声羞人的惊呼。
白玉怜好奇地探首过去一瞧,好嘛——是攒劲杂志!
一群学生不去上课,躲在这里聚精会神地看攒劲杂志,兴奋得连有人靠近都未曾觉察。
“这里真的是学习的地方吗?!”
白玉怜不禁再次发出了尖锐的诘问。
学生们应该是没什么渠道弄到那种画册,少女一眼认出那本攒劲杂志是自己看过的陈年旧版之后,便顿时兴味索然。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她乖乖地寻了个小亭休息。
明德书院的讲堂设在书院的正中心,四周环绕着些假山溪流,仅有一条青石大道供人出入。
白玉怜歇息的凉亭正对着讲堂的上方,可以窥见讲堂的全貌,她想借此一睹陈婉仪的真容。
透过冬日细碎的雪絮,跨越木质窗棂上那层薄薄的冰花。
讲堂内,炭火盆里的火苗微微跳跃,映照在学生们聚精会神的面庞上。
先生站在讲台前,手中的戒尺轻轻叩击桌面,声音穿过寒风传来,显得有些恍惚。
几个前排的学员裹着厚实的羊毛毯蜷缩在一起取暖,后排的则不时搓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偷偷朝炭火盆的方向挪动木凳。
凭借郭红绡给的卷宗上的描述,白玉怜很快便认出了学生中的陈婉仪。
就在裹着毛毯蜷缩的学生中央,端坐得最为笔直的那位女子。
炭火盆的火光映照在她的淡紫色罗裙上,其上的银色云纹随动作闪烁生辉。纤细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支狼毫毛笔,清冷高傲的目光紧紧凝视案上的竹简。
她的眉如远山,目若秋水,乌黑亮泽的青丝挽作环状发髻,其上还点缀着珠花。那般仪态,看上去绝非寻常人家。
白玉怜的任务是接近陈婉仪,与她交好,顺势去调查其父陈廷敬的反常行径。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而言,白玉怜想靠近陈婉仪,至少也要等到她下学之后。
她所歇息的凉亭只有个顶,可没法阻挡从北边吹来的寒风。
在等待陈婉仪下学的时候,白玉怜只能将身体蜷成一团,靠在石桌的角落里,忍受着隆冬凛风的肆虐。
在这百无聊赖之下,她一不留神就沉沉睡了过去。
待到醒转过来的时候,刚巧就是讲学结束之时。
学生们纷纷抱着自己的竹简书卷从她身旁踱过,不时有好奇的人会斜眼瞧瞧凉亭处还在酣睡的黑发少女。
“嘿嘿~玉足~吸溜吸溜……”
她不检点的涎水流了一石桌,直到一声鸟鸣将其彻底唤醒。
晕晕乎乎的白玉怜想要起身,然后这才发觉,桌上的涎水早就凝结成了一坨冰块粘在桌面上,而自己的小舌也被禁锢其中。
——她的舌头彻底黏在青石桌上了。
“等一哈!这是肿么肥四!?”
白玉怜惊恐万状地想要把粉嫩的香舌与石桌分离,但只要稍一扯动,舌根处便会火辣辣地疼。
她还尝试着用呵热气来融化冰块,可试了许久还是收效甚微。
随着少女的挣扎,越来越多的学生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
他们围观着一个国色天香的黑发美人,翘着线条优美的臀部,在凉亭的石桌上与莫名冻住的香舌作斗争的奇景。
不少人还打算倾尽笔墨来将这个情景记录下来。
“这可比攒劲杂志有意思多了!”
之前逃学的那群男女兴奋地呼喊着。
“………………”
白玉怜快要不行了——心理意义上的不行了。
她嫣红的小舌依旧黏在石桌上动弹不得,整个人面如死灰般地伏在上面,已然没有了挣扎的意愿。
围观少女的人,已经堵住了整座凉亭。
今日必然是难忘的一天。
白玉怜在心中忏悔着自身的过错,委屈与耻辱终是化作了两行清泪,倾诉着她的悔过。
“窝再也不舔玉足了!呜呜……”
就像一块石子投入湖心,看热闹的声势愈演愈烈。
直到一个人的喝斥,这才彻底止住了这一切。
“救人呐!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凌厉的语气震慑了在场的每一个看客,却没有人敢顶撞声音的主人。
已经接近阵亡的白玉怜耷拉着香舌,竭尽最后一丝气力想抬眼看看这个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恩人。
其实她也见过的。
双手环抱在胸前,清丽的眉眼怒视着在场所有人的少女,正是白玉怜此次任务的目标,陈廷敬唯一的爱女——陈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