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老款的指甲刀。

这也是我能抓住的唯一锋利武器。

这时——

我甚至会产生奢望,如果床头柜上有一个烟灰缸,用这玩意砸头肯定能触发暴击。

然而——

现实中没有烟灰缸,能让我当做武器。

我所能抓住的东西,也只有一个小小的指甲刀。

用这东西对付瑾絮,仿佛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

我将指甲刀中间的部分旋转出来,将尖锐的那头对准自己雪白的脖颈。

吹弹可破的水嫩肌肤,仿佛只需一个用力,就能看到血花四溅的场面。

我宛如慷慨的赴死者,死死盯着上方的身影。

抓住指节刀的用力之深,以至于掌心已经被另一段的锋利划破,也浑然不知疼痛。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

瑾絮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伸出的胳膊僵硬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忽然有一种无处安放的笨拙。

“不要——”

她从我的眼中读出决然,那是一种宁愿死也不愿意被玷污的果决。

完全不用怀疑,下一刻我真的会刺入自己动脉中。

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我甚至已经忘记的恐惧,无数被否决的念头,只能想出唯一的威胁,“瑾絮,你也不想背上逼死结发妻子的恶名吧。”

只有真正的弱者,才会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其他人。

这是何其可笑的话语,谁会管你自己的死活?

我的心跳很快,自己都觉得刚刚的话语羸弱无力。

瑾絮有一万种方法,能压下造谣和舆论。

甚至——

就算是我今日死在这里,也会被安上一个病逝的理由。

可是——

我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目光仿佛被晕花的窗,我眨了眨雾蒙蒙的眼睛,颗颗晶莹的眼泪落下,苍白的指节依旧死死攥紧唯一的武器。

小小的指甲刀,是这般渺小……我咬着自己的嘴唇,感受着自己越来越紊乱的心跳,眼神依旧坚定。

只要他再往前一点点,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压下去。

瑾絮看着我即使泪流满面,也依旧捍卫自己尊严的决然。

她的思绪仿佛回到无数年前,与那只仿佛小小猫炸毛,也要守护自己的瘦弱身影重叠。

她的心在颤抖,在畏惧,更在恐惧未来。

“我不逼你了,你先把指甲刀放下来,好不好?”

一种即将失去的惶恐情绪,在心底彻底扩散而开。

瑾絮语气第一次带上颤音。

她在卑微的去求安溪澄。

虽然心中依旧愤怒无比,但都被我凶狠的眼神逼退。

我不敢有任何松懈,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身影。

我甚至在计算他猛扑过来,夺走我唯一武器的概率。

因此,我不能有任何懈怠。

示敌以弱,是瑾絮能想出来的计谋。

“一定不要想不开。”

“你不是说我不喜欢你吗?等着,这一次,我一定会拿出证据的……”

时到今日,瑾絮依旧觉得自己被抗拒的理由,是安溪澄觉得自己不喜欢她,甚至不惜以死明志。

她看着我脸颊上还未干涸的眼泪,最后一咬牙带着不舍与心颤转身离开房间。

直到别墅的大门处传来连续的开关声,我才仿佛耗尽所有力气,瘫软在凌乱的大床上。

我发软的胳膊,无力的垂在床上,指甲刀从我掌心往下滚落。

我看着被踹烂的房门,已经空空荡荡的别墅,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真的成功了。

威胁?

瑾絮根本就不怕任何人威胁,更别说是我在绝境中随便找的一个荒唐理由。

所以……他是在害怕我会死吗?

我眼神中残留着怀疑与难以置信,现实正在冲击我长久以来的认知。

也是,养猫养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人。

谁都会有大发善心的时候。

我摇了摇已经生疼的脑袋,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驱散。

夜晚,我蜷缩在房门破烂的床上,一道黑影将我娇小的身躯覆盖。

“万般有因才有果,因在我不够坦诚,进而让你产生想要逃离‘魔窟’的果。”

“可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了,就必须接受惩罚,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吧?”

瑾絮语气低沉,一个人在楼下的这几个小时,她逐渐将问题彻底想通。

下午,她就已经让人去探查当年的孤儿院。

再等一会吧,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至于性别问题,与其纠结无法改变的自己,不如着手去改变其他人。

这是瑾絮最深刻的认知与想法。

瑾絮目光落在少女的睡颜上面。

“就算你不喜欢女生,我也会一点点将你掰弯的。”

温暖的指腹缓缓落下,从少女纤细的指节上摩挲而过。

瑾絮最后深深的看了安溪澄一眼。

留念残留在心底。

黑影逐渐离开床沿,微凉的清风将窗帘不断掀开,月色印在少女姣好的容颜上。

少女在睡梦中似乎也没有安全感,狭长如蝶羽般的睫毛,不断随风轻颤着。

……

别墅大门化作无形的铁窗,将我牢牢的困顿在这一隅之地。

或许这就是断头台前的牢狱之灾吧。

对此,我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反观另一个被忽视的地方,才让我更加诧异。截止到今天我都还活着,才是我最没想到的事情。

昨天如同自爆的话语,彻底交代出自己的来历。

以瑾絮铁血一般的手段,相信根本不需要多久,就能彻底确认当年的真相。

临死前弥散的恐慌,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在闲下来的时候,也会抱着膝盖偷偷思考。

如果就这么死掉的话,其实也挺不错的吧。

和瑾絮结婚的三年,我从来没有一天能真正安心过。

我只是一个替身,也明白悬在头顶的利剑,终究会有一天会落下。

日复一日,我都处于这种恐慌的情绪里面。

可以说,我从未拥有过安全感。

所以,我才会迫不及待的离开瑾絮,想尽办法的和他离婚。

结果显而易见,我的挣扎显得那么可笑,没有任何意外的宣告失败。

就这么死掉的话,彻底从剧情中解脱,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然而——

我预料中的处决,一直都没有到来。

第二天下午,房门被瑾絮派来的人修好。

第三天,瑾絮派人送来一件款式一样的裙子,只是更加漂亮与昂贵。

我看着这件与被撕毁裙子款式相仿的衣服,陷入深深的沉思。

第四天,我一个人坐在阳台上面发呆。

终于——

我忍不下去了,在别墅门口呼喊管家。

“你去问问瑾絮,要杀要剐我绝不皱一下眉头,一直把我关着是什么意思?”

管家恭敬的说道,“瑾总说,是想让您能冷静一下。”

“这也是对您做错事的惩罚。”

“夫人刚刚说的事情,瑾总从未吩咐,夫人也无须担心,会失去性命。”

我脸色逐渐阴沉,再次回到阳台。

瑾絮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当年的事情,真就复杂到调查不清楚,以至于让他无法彻底下定决心吗?

年代太过久远的往事,我也曾也疑惑过,自己怎么会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所以暗中调查了很久,结果是一无所获。

瑾絮无法立刻得知真相,似乎也很正常?

只是——

真相真的是他还在求证吗?那一日,他在我自杀前,无法忘却的恐惧眼神,让我只想摇头去否决一切。

剧情不会有错的,我只能强行压下作为一名小女配不该拥有的不切实际杂念。这也是我十几年来的认知,如果一遭崩塌,那就是世界观的倾倒碾压。

我想,自己可能完全接受不了。

在内心的纠结情绪中,我勉强说服自己,逐渐面对当前的人生。

好消息,我似乎暂时不用死了。

坏消息,则是我失去了自由。

我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出,这个好消息是不是真的好消息,还是说更加折磨人的惩罚。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在明白自己暂时不会有事后,我又在绝境中重燃希望,试图想出一个能自救的办法。

和瑾絮认怂,是我压根没想过的路线。

我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主打一个叛逆。

正如我上次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被他玷污。

被囚禁在别墅里面,我的伙食也变成咸菜加馒头,这大概是我养尊处优两辈子,最无法面对的悲惨人生。

瑾絮的惩罚相当残酷,直击我最大的软肋,甚至在摧毁我仅存的意志。

第五天。

阳台上面本该出现的特供茶水,也变成最普普通通的烂茶叶。

我正在总结这段日子的得与失,全然不知别墅中来了一个意外来客。

安沐雨即将来到阳台,脚步忽然一顿。

因为——

她听到了很多心声。

【假装出轨,想要离婚。】

她一瞬间就抓住其中的关键词,并且直接就想出一个能说服安溪澄的完美办法。

安沐雨嘴角缓缓上扬,甩了甩还有些生疼的手掌。

不枉她今日走这一遭。

阳台上。

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少女的每一个发丝都仿佛在发光,更衬托的她容貌娇艳无双。

安沐雨伸出自己修长的五指,缓缓推开阳台的玻璃门。

她踩着脚下明媚的阳光,宛如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强势的挤进我阴霾的人生中,自信又落落大方的出现。

妹妹。

这一次你又该怎么拒绝我偷情的邀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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