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比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却意外的没有看见珍的身影。
身旁的被褥枕头都没有动过的痕迹,一摸也是冰凉的,似乎珍一夜都没有休息。
黛比心中咯噔了一下,不由想起昨晚从书房中渗出的奇怪味道,禁不住生出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她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鞋也没穿就跑出了房间,目光飞速扫过被晨光照亮了会客室,直到看见坐在窗边轻嘬茶水的珍时,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小戴丽醒了吗?”听见脚步声的珍转过头来,向她微微一笑,似乎是一夜未眠的原因,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憔悴。
“赛缪尔夫人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吗?”黛比心情复杂的走向珍。
“昨晚忙着做些事。”珍喝了一口茶,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吵到小戴丽休息了吗?”
“没有没有!”心虚的黛比连连摆手,“昨晚睡得蛮香的。”
“那就好。”珍瞟了一眼女孩踩在地砖上的光脚,放下了茶杯,将她拉到腿上坐下。
“想知道我昨晚做了什么吗?”珍似乎话里有话。
黛比心脏猛的跳了一下,慌忙控制住变色的神情,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是有一点好奇,不过赛缪尔夫人做什么事应该都有自己的道理……”
珍凑近了她的耳边,嘴角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你把眼睛闭上。”
“哦。”黛比听话的捂上双眼,却悄悄张开了一条指缝往外偷看。
“不准偷看哟!”耳畔传来珍的轻语,吓得她一个激灵慌忙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敢耍小聪明了。
“稍等一下哟,小戴丽。”
黛比感觉珍的身上的灵性开始涌动,耳边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丝夹杂着血腥气的腐朽味道再一次渗入了鼻腔。
女孩的眼睑不由得颤了颤,隐隐感觉那股奇怪的未来越来越浓,似乎正在不断靠近。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偷看的时候,鼻尖却突然传来一丝湿湿痒痒的感觉。
黛比被吓得往后一缩,慌忙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周身黝黑唯独鼻尖尾尖纯白的小老鼠。
原本应该已经在昨天嗝屁的小耗子,此刻却活灵活现的在珍的手心左窜右窜,甚至没有丝毫受伤的感觉。
珍微笑着倾斜手掌,示意她伸手来接。
黛比赶忙捧起双手接过了小耗子,酥酥痒痒的感觉伴随着温度从掌心传来,显然手中的绝不是一具被操纵的尸体,而是真正活着的生命。
女孩怔怔的望着手中左瞅右看,这里嗅嗅那里爬爬的小耗子,忍不住伸出了手。
或许是嗅到了神子的气息,小老鼠立刻瑟瑟发抖的趴在了掌心,任由她的指尖一寸寸从身上摸过。
没有一处伤势?
昨天那些折断的骨头都已尽数愈合,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丝受过伤的痕迹。
黛比惊异的抬头看向珍,却发现她也温柔的望着自己。
“赛缪尔夫人,你……你真的把它复活了!”
“嗯……”珍抿了一下嘴,“其实算不上复活,只是让它看起来像是依然活着……”
“可它明明看起来就是活着的样子啊!”黛比看着小耗子微微颤抖的胡须和滴溜直转的眼珠,有些难以置信,“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想学吗?”珍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我们先去吃早餐吧,吃过饭我教你仪轨和戏法。”
“哦!好的!赛缪尔夫人!”黛比兴奋的从她腿上蹦了起来。
“先去把鞋子穿上哟,地上很凉的。”珍的叮嘱从身后传来。
“好的,赛缪尔夫人!”黛比一边回答一边转头跑向卧室。
但一进入卧室,她便立刻举起猫眼石望向了手心的小耗子。
原本应该没有基相的黑鼠身上,却多出了一道一笔勾勒的肤色人脸轮廓。
一阶基相“皮”!
莫非这只是一个顶着老鼠皮的怪物?
黛比禁不住后背一凉,抓起手心的老鼠飞快的上上下下扫了一圈,既没有伤痕也不见缝合的痕迹。
皮毛完好地就像从未受过伤一般,比起昨天都更加齐整漂亮了。
可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任何异常了,甚至明明顶着一个一阶基相,身上却连一丝灵性都没有。
太过正常,以至于显得哪哪都不对劲了。
但珍等在外面,黛比也没时间再多思考了,穿上鞋子之后飞快地平复下心中的波澜,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小戴丽,把小老鼠放下去洗个手吧!”珍已经把早餐端进来坐到了圆桌旁,看见女孩出来,伸手指了一下柜子上空空的花篮。
“嗯。”放下老鼠时,黛比隐隐瞥见篮子中沾上了一点乌黑的血迹。
黛比脑子里一直想着那只复活的小耗子,心不在焉的吃完了早饭。
或许是看她用餐记忆已经做得不错了,珍也没有再开口打乱她的思绪。
收拾完碗碟,两人又一次坐到了书桌前。
“小戴丽想好信奉哪位神明了吗?”一开口,珍就问出了女孩最害怕的问题。
“还、还没有想好……”黛比只能埋着头糯糯的答道。
“无妨,我们一样可以先学习仪轨的基本知识。”
珍抬起一根手指,在空气中画出一个乳白色的圆圈,随即在白圈中几笔勾勒出一本翻开的书籍,旋即一点额头居然扯出了一丝乳白的细线。
“求知仪第三仪轨·摒扰……”珍的指尖带着白线往法阵中央轻轻一点,“摒除杂念,全心求索!”
一道灵性波纹从小小的法阵之中扩散开来,四周霎时一暗,天地之间只剩下书桌和两人。
珍微笑的看着她,显然是在刻意为她展示仪轨。
黛比自然是心领神会,不过脑瓜子旋即一转,想到了母神的《欢娩仪》。
“赛缪尔夫人,这就是求知仪完整的第三仪轨吗?”
作为《求知仪》的第三仪轨,比起《欢娩仪》的第一仪轨也简单太多了,甚至完全不需要祭器材料之类的东西。
但如果是这是简化仪轨的话,之前珍甚至无需誓言便能够抬手即发,孰简孰繁一目了然,过于矛盾的情况让黛比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怀疑。
“当然不是。”珍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微妙,“这是简化仪轨。”
“完整的仪轨包括,教条,誓言,职能,禁忌以及仪式,总共五部分。”
“这么复杂?”黛比露出了惊奇的神色,《欢娩仪》浮现在了眼前,按照珍所说的开始一一往里套。
“‘摒扰’便是求知仪第三仪轨的教条,是神明给信众定下的教条,可以简单认为就是仪轨的名字。”珍拿起笔蘸了蘸墨水,翻到笔记本的空白页,在抬头写下了那种完全由曲线和螺旋组成的神秘文字。
“仪轨是神明的不传之秘,所以只有用秘文才能书写出来。”珍像是随口提了一句,似乎并不担心她不认识。
所以《欢娩仪》第一仪轨的教条就是——血脐咯!
黛比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欢娩仪上,并没有意识到她话里的问题。
“而‘摒除杂念,全心求索’则是第三仪轨的誓言,是神明与信众共同签订的誓约,也是整套仪轨的中枢,可以视作开启仪轨的钥匙。”珍的笔尖移到了下一行。
“理论上来说只需要誓言便能驱动仪轨,不过没有人会真么做,因为这是一种极为不敬的做法。”说着,珍又凑近她压低了声音,“就相当于你不仅是不奉上祭品了,连一个礼都不肯行,一声‘吾主’也不愿意叫就命令神明帮你做事。”
看她凑过来,黛比下意识便想往后躲开,可惜一动就顶在了藤椅的靠背上,还是听了个全乎。
的确是相当不敬……
等等,我昨天用血脐救小老鼠时不就是这样吗?
黛比的脸颊滑下了一滴冷汗。
“职能则规定了仪轨的具体能力用途,我们超凡者也正是借用的这些力量。”珍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笔尖继续往下写去,“摒扰的职能便是排斥,驱逐,隔绝,保护。”
排斥……像是昨晚消除了娼馆里的那些声音?
驱逐……是珍面对奥莉薇娅时险些让黑暗吞没她的身影险?
隔绝……就是这样阻隔外界的干扰,或是夜里在书房中布下的那种禁制?
保护倒还没见过,不过大概也可以想象,这种类似结界一样的能力应该可以抵御部分的攻击吧。
而昨天能暂时吊住老鼠的命,大概就是靠的血脐链接、维系、供养的职能,所以代表链接血线一断,小耗子就当场暴毙了。
黛比飞快地将掌握的信息融会贯通了。
“而禁忌是这一仪轨代表的某些禁止事项,不仅仅限定在使用仪轨时,也是关系到信众日常的行为。”珍只写下了一个词语便停下了笔,向着女孩一笑,“不过这些禁忌也同时涉及到了仪轨的弱点破绽,神明在这类的关键之处都设下了禁制,所以我没办法通过任何方式告诉你。”
“这样啊……”黛比稍显失望,瞥了一眼血脐的禁忌。
弑亲、过继、弃婴倒是都能理解,也的确与血媾毓母这个司执生育的神明相悖。
但这禁忌雄性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仪式中不能出现雄性?
还是说信徒限定雌性吗?
所以我的小鸟才会不翼而飞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