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
不是暗无天日，反而是一间很朴素的小房子，沉香的芬芳落地绕梁。
云离有些艰难地坐起来，一身酸软不算疼，脑袋里倒是迷迷糊糊的。
她左右观望了一阵，心绪很快就飘起一个问题：
“我……这是在哪里？”
云离掀开被子，忽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换了身钱粉色的长裙，配着青绿内衬，活脱脱一个小家碧玉的模样。
嘶……这，这不对吧？
云离总觉得这景象跟记忆有些冲突。
她不远万里从避月宗赶来鹤洲，一身道袍没怎么换过，怎么就一下子变成了这般模样？
细想之下的思绪剖开迷雾，很快便倒映出地牢的幽深，还有那最后时刻的红光……
嘟噜噜噜！
云离连忙晃脑袋。
那个家伙……做了什么？
一想起方觉在地牢里的样子，云离就恨得牙痒痒的，抱着被角就一顿乱咬。
简直是大胆！居然偷袭！真是邪教的坏蛋！
云离想起这回事儿，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见着没啥异常，又掀开内衬，瞧了瞧自己平坦的小腹。
“还好还好，没有什么奇怪的花纹。”
可很快云离就觉着有哪里不对劲。
到头来，那家伙就是给自己打晕过去了，别的啥也没干？
不对啊，他不是号称有扰人神智的邪功么？
云离想到这儿，连忙内视经脉，果然有一团黑红色的东西游走其中。
她试着运功，想要感应这团东西，可不管怎么尝试，这家伙依旧是不为所动，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偶尔被戳疼了，就挪个一两下。
跟水豚一样懒。
甚至对云离本身都没有构成任何影响。
什么这辈子只能唯方觉一人马首是瞻，只能当方觉先生的狗之类的下意识想法都没有。
这叫什么催眠啊？
云离居然还有些莫名的小失望。
“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啊……”
“醒了？”
屏风之外，一声轻柔响起，给云离吓一激灵。
她最记得这声音了，就是他才让自己变成了现在这样。
怒在心头起，云离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一个还算锋利的簪子，一把将其抓了起来，盘算着对方脚步举手就扎。
结果云离还没来得及下狠手，眼角余光便瞧见了时刻护在方觉身边的白鸟。
一身旗袍不离身的白鸟此刻就站在门外，只是轻描淡写地甩了甩袖子。
啪嗒！
清脆到仿佛直接打在云离屁股上的气爆让她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回想最开始被莫名秒杀的情形，云离就不爽地撇了撇嘴。
咕……可恶，打不过这家伙……
直接把簪子拿到面前来的云离在心里吞下一口恶气。
“你拿个簪子干什么呢？”
前有方觉的问题，后有门外虎视眈眈的白鸟，云离思前想后，只能怯生生地试探道：
“好……好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要是被这家伙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完全催眠就惨了。
为了自己的未来，也为了能够安全脱离。
云离被迫只能在方觉面前低眉顺眼，颤抖着伸出手，将簪子连同好好的刺杀机会拱手相让。
对此，少年摆了摆手，也没收下，只是向着云离靠近了几分距离。
天知道云离得用了多大定力，才能在方觉来到自己身边时仍然保持着卑躬屈膝的状态。
尽管这极夜宗的大师兄就在面前，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云离甚至觉得自己只要随便动动手就能将其杀死。
但同样的，外头的白鸟也绝对可以瞬间击杀自己。
她不敢冒险，支撑云离刺杀方觉的理由是为民除害，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如果没到最后一步，肯定也不需要同归于尽。
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捞回一条命，云离肯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从长计议。
眼看少女攥着簪子，方觉不禁轻轻耸肩道：
“很喜欢这簪子？”
少年的问题让云离愣了一下，这才有了低头打量簪子的意思。
好家伙，一眼就是金灿灿的，手感又是沉甸甸的，而且还镶了几枚无暇玉石。
温润的光闪耀着。
这得要多少颗灵石！天呐！
光是想想，云离就觉得肉疼。
结果方觉却说：
“要是喜欢就自己拿着吧。”
“欸？给我？真的假的？”
云离瞪大眼睛，生怕是自己听错了，直到方觉又重复了一遍，她这才相信了自己的耳朵。
白鸟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的交互，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方觉少爷也送过不少东西给自己就是了。
可白鸟还是看不惯他送东西给别人。
兴许是出于此，白鸟对于云离的仇视眼神更重了。
不过方觉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让云离把簪子收好，旋即便从袖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对方的面前。
“白鸟，这儿交给你。”
“好的少爷。”
虽说是看不起这家伙，可既然少爷发话了，白鸟点点头，当即走上前来。
果然！
这家伙打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云离，你可得多留点心眼，别一会儿把自己卖掉了都不知道！
顺了方觉的话茬，白鸟看着云离，冷声道：
“你到这儿打伤员工七名，损害财产共计三万两黄金，等价灵石三百枚，打算怎么赔？”
“三百？！”
云离瞪大双眼，这可是她劳心劳苦两年半才能赚到的全部工钱。
不是，自己进来这一路也没打砸什么啊，怎么就欠下这么大一笔巨款了？
见着云离那一脸震惊的样子，白鸟不屑地撇了撇嘴，不用说，这家伙高低是没钱赔的了。
“如果赔不了，我就得将你送官听候发落了。”
送官……
从邪教口里说出来，这是多么新颖的词汇啊。
云离努了努嘴，刚想说什么，就见对方撸起袖子打算将自己绑起来。
“白鸟，别闹了。”
关键时刻还是方觉轻呼了一声，这才让白鸟止住了继续戏弄的意思。在方觉看不到的地方，她瞪了云离一眼，当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不过少爷宽宏大量，愿意放你一条生路。如果你没办法还上的话，就留下来以工抵债吧。”
哈？我，避月宗碧波仙子门下弟子云离！留下来给一个邪教少爷打工？
怎么可能？！
“一个月两百颗灵石，还完款后，如果你想留下，待遇还能升。”
看吧！这家伙这会儿就开始谈条件了，简直就是……
等等。
一个月多少灵石？
两百？
云离咽了口唾沫，回想自己在避月宗一天到晚吃苦耐劳，每天不停劳作贡献宗门GDP，一个月下来最多也才二十颗灵石，结果这儿一上来就有两百？
白鸟看得出对方眼中的动摇，所以脸上的嘲讽更加不做掩饰。
什么名门正派的仙子，到头来还不是图世间碎银几两。
她要拆穿这一切，要把这家伙贪婪的面目展现给少爷，让方觉知道这家伙跟一心效忠于他的自己怎么都比不了。
“平时每周双休，绝不强制加班，加班也一定会有补偿。”
双休？！
一瞬间被震惊的云离瞪大眼睛。
一想起自己全年无休的宗门日常，云离差点没忍住爆粗。
包不可能有双休的！这个世界是绝对不会有双休的！
白鸟趁热打铁，继续道：：
"留下的话，这儿衣食住行全包，四季衣服免费发放八套，名家产出。出任务也会有特制衣提供，住宿，路费饭费补贴都有。哪怕武器有损坏，也会报销维修。"
“不过你有些特殊，因为你是欠债的，所以这些都要在你工钱里扣。”
云离转头看了看自己那被搁置在一旁，用了三年的普通宝剑，还有边上那穿了一年多缝缝补补的道袍。
她闭上眼，暗自使劲狠狠地掐住自己大腿根，将羡慕和惊讶全都隐藏起来，只是一个劲地说这绝对是方觉这家伙笼络人心的手段，就是要把人骗进来杀。
“也会有特殊任务要你完成，这些任务可能很危险，如果能顺利完成奖励也不会少，天材地宝，心法功法都有，随便挑。”
果真吗义父？！
不不不，云离拼命摇头，心说这都是那个邪教少爷蛊惑人心的手段，手段！
只是这明显的动摇看得白鸟一脸讥讽。
瞧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自己怎么得要跟这种人共事呢？
少爷哪里都好，就是有的时候这眼光实在不敢恭维。
“选吧，是赔钱，送官还是留下？”
见云离迟迟没有回答，一直都在旁听没吭声的方觉忽然伸了个懒腰，似无意般念叨一句：
“三万两黄金，三百颗灵石，到哪儿都是笔大数目，处理不好是会掉脑袋的。”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地落下了。
连同着云离的答案一起。
“我留下。”
这次，云离的回应铿锵有力。
只是心中所想，却还是白月光一般的避月宗。
师傅，宗主。
弟子这并不是同流合污，弟子这是韬光养晦，待我打入敌人内部，摸清楚整个极夜宗的动向还有底细，必定会与宗门里应外合，一举铲除这个恶贼。
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一切为了避月！
看着云离那激动的样子。
白鸟本就冷峻的眉眼变得更冷了。
“哼。”
果然是个势利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