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二军团的介入和二十四军团知耻后勇般的仔细搜索，威廉臆想中的别动队虽然没抓到，皮埃尔那支伪装成运输队的走私车队留下的痕迹却被逮了个正着。

说来也是皮埃尔这小子时运好，他之所以这么长时间还没被发觉全靠那场福祸相依的大雨掩护。在通过第二军团防区的时候暴雨掩盖了车队行进的痕迹，等进入二十四军团防区边缘时雨势停歇沉重的载重马车才在泥泞的路面上留下一道道车辙，再加上他们这支车队走得根本不是经常使用的道路，很快就被搜查当地的部队给逮住了留下来的痕迹。

经过仔细比对，二十四军团那边很确认自家部队最近绝对没走过这条线路，然后两个军团共同组成的调查团沿着车辙一路进入森林地区，并且终于发现了那支巡逻队的葬身之处。

“原来如此，漏洞是在这里么！”威廉凝视着地图上巡逻队别消灭的位置，连续数日都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快了一些。

尽管奥克福德城是一座坐落于大平原上的城市，但也不代表这里就完全无险可守，穿越城市东方的北方行省第一长河索尔姆河跟在这条河流滋养下成长起来位于奥克福德东南部的梵登森林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围攻这座城市的来敌，并给城市提供了丰富的水资源和林业资源。

由于梵登森林面积广阔且内部通行环境极为苛刻，防区就在森林边上的二十四军团基本上没怎么防备这个方向只定期派遣了一支小型巡逻队。在二十四军团看来十四军团想从这个方向进攻就得先渡过索尔姆河再穿越一大片崎岖的林地，不管是战术上还是后勤上都非常不划算，故而也就放松了这个方向的警惕。

平心而论就算是威廉这个受害者也没法苛责二十四军团的懈怠，现实战场的幻境跟没打过仗的行外人想象中完全不同，这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绵延几百公里到处都有人盯着的严密战线，如果真这么平铺兵力邦纳家就算动员上百万人过来都未见得够用，何况处处设防就等于无处设防，过于分散兵力的下场唯有被对手各个击破。

因此包围奥克福德的各军团真正重兵设防的地方都是交通要道、资源要点、人口聚居地或者其他不得不守的位置，至于中间空白出来的大片区域则交由巡逻队定期巡防，这种重点布防的兵力配置难免会导致战线上出现一些不大不小的漏洞。

就算是第二军团跟二十四军团互换防区，威廉也不可能在梵登森林这片通行环境极差的地区放置多少兵力，偶尔有小规模的精锐渗透部队穿越封锁进入后方依然是不可避免的情况，区别只在于第二军团的巡逻队可能更加尽职尽责一些，发现渗透部队的概率会更大。

调查团在仔细检查过巡逻队被消灭的交战区域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支出于未知目的绕了一个大圈渗透进二十四军团后方的别动队早在消灭巡逻队之后便已经撤离了，同时另外一些疑问也浮上所有人的心头——那支看起来似乎是跟巡逻队同行最后又随别动队离开的神秘运输队究竟什么来头？那些留下沉重车辙的载重马车上装的又是什么东西？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在威廉牵头之下围城部队对后方的排查进一步扩大化，然后随着一道道蛛丝马迹在调查人员的努力下被重新翻出来，皮埃尔那支运输队的行踪也愈发明晰。

“居然是从帝都方向过来的，他们手里还有大量王国军制式的猪肉罐头？！”线索捋到这儿的时候威廉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查了，作为一个政治经验老道的将军，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桩案子背后可能隐藏着王国内部的政治斗争旋涡。

威廉之所以能在凯恩斯派系和马歇尔派系的惨烈政争中全身而退就是因为他这个人有自知之明，晓得什么东西自己能碰什么时候自己该果断放弃。

如果帝国还是那个帝国，威廉绝对会追查到底为自己枉死的部下们报仇揪出背后那些靠资敌牟利的蛀虫让他们不得好死，可如今的他只不过是北方联盟权力体系边缘一个若即若离的小角色。那位伊莎贝拉小姐愿意放给他海伦娜要塞周边地区的自治权让他成为坐镇西北行省边疆的半独立军阀完全是出于牵制邦纳家势力的考量，除了发挥这个本职作用之外威廉管得越多就越遭上面忌讳，尤其自己暂时还是在邦纳家的指挥体系下干活。

“大人，我们还继续往下查吗？”跟在威廉身边耳濡目染十几年的副官政治眼光也不差，他同样发现了这个案子背后的凶险。

“查？查个屁！”威廉恼怒地将手套摔在地图上，“东西能顺利从帝都方向送过来，这里面肯定少不了知识圣殿的参合，说不定物资来源还是王国那边的某些势力，你我有几个脑袋给伊莎贝拉小姐和玛蒂尔达侍从官难堪？继续往下查怕不是会被那位黑暗贵公子当成政治斗争的刀子使，怪不得我们闹这么大上面都不闻不问！”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可阵仗已经搞得人尽皆知了，咱们作为牵头者得给其他几个被牵连进来的军团交待啊。”见威廉头脑还很清醒副官长出一口大气，既然线索到这儿就不能再动了，剩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怎么用更体面的方式退场。

“那就随便拿出点合适的证据把锅都推到十四军团身上去，其他军团的几个军团长又不是傻子，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能碰他们给邦纳家做事比我更清楚。”威廉烦躁地摆了摆手，自己只是想当个单纯的军人咋就这么难呢？

于是在威廉这个检察官兼原告主动退缩的情况下，这场轰轰烈烈的内部排查运动没折腾几天便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只留下各路谣言和小道消息在无聊的底层士兵之间口耳相传。

白忙活一场还把自己给吓个半死的威廉并不知道，这个结果正是那些幕后真凶们最希望看到的。

对于知识圣殿来说，这趟成功的走私运输不仅让他们内部发掘出来一位能力和忠诚都被证明的小将，还暂时缓解了奥克福德圣城方向的物资短缺问题，更重要是在这孤立无援的时期争取到了一方稳定可靠的合作伙伴，简直赢麻了好吧！

对于北方联盟来说，己方的特工用很轻微的代价便成功打入敌方高层还深受信任，同时又给奥克福德城和南方商人这两根难啃的骨头内部分别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只待后续时机到来便可引爆这颗炸弹彻底端掉东方阵营在西方阵营家门口钉下的这两枚钉子。

而对于皮埃尔这个实际操作者来说，他距离向杀死父母毁灭家乡的知识圣殿进行彻底的复仇又近了一步，虽说这也意味着自己在以后行动时会承担更大的风险吧，但相比起过去的茫然无措，至少他已经看到了达成夙愿的希望啊。

就连邦纳家这两兄弟至少也得到了降低解决奥克福德问题的成本还看了一场有趣的大戏不是？如果哈德良的心再野一些，事后用这件事为由头挑动威廉对伊莎贝拉的忠诚也不是不可能。

算来算去就只有威廉这位老将军因为信息差问题一路跟空气斗智斗勇最后还把自己给整抑郁了，不幸成为这场无间道游戏中暂时唯一的输家。